一个无法等到的人

　　文 / 张军霞
　　“深夜留下你的背影，眼前变得模糊不清，寂寞就像冷冷的月光……”
　　——韦唯《一个无法等到的人》
　　租住在我们隔壁的女孩，行踪非常奇怪，本来我和同事小唯合租一套房，每天忙得昏天黑地，根本无暇顾及邻居家的情况，直到小唯的弟弟亮亮休年假，他暂时借住在狭小的客厅里，那里有一扇很小的窗户，正好能看到邻居家的房门。
　　有一天，亮亮神秘地告诉我们，他晚上失眠，半夜对着窗外发呆，忽然听到“吱呀”一声，从对面的房间里走出一个长发女孩，她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穿着纯白的裙子，走路的背影袅袅婷婷，简直迷死人了！
　　一连几天，亮亮都窝在家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房门，期待再次看到那个“迷死人”的女孩，奇怪的是，白天无论天气如何，女孩总是紧闭房门，连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她才会匆匆走出家门，亮亮尝试着跟踪了人家几次，终因不敢靠得太近，很快就跟丢了对方。
　　小唯不以为然地说：“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如此昼伏夜出，十有八九没有正当的职业。”亮亮却说：“你不要总是把别人想得太坏，我不相信这么清纯的女孩子会做什么坏事。”终于有一天的下午，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亮亮看到女孩出门了，手里打着一把淡紫色的雨伞，他悄悄跟在后面，看到女孩进了一家咖啡店，选了临窗的位置，要了一杯咖啡，独自慢慢啜饮，望着窗外发呆。
　　亮亮选了和女孩邻桌的位置，也要了一杯同样的咖啡，然后装模作样拿出一份当天的报纸，假装认真阅读，其实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忽然转过身，轻声问道：“跟踪别人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吗？”亮亮十分窘迫，尴尬万分地放下报纸，不知如何对答。反倒是女孩落落大方地问：“你来北京是出差吗？为什么天天盯着别人家的窗户和房门？”原来，亮亮偷窥的行为，早被女孩躲在窗帘后面看得一清二楚，她脸上的笑容有几分狡猾。
　　“我正在休假，来找姐姐玩几天。”亮亮说。“那个头发很短的女孩是你姐姐？我看她和室友每天都行色匆匆，恐怕没有时间陪你玩吧？”亮亮不好意思地说：“我一个人的确挺无聊的。”
　　“你可有兴趣陪我去上班？”女孩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问道。“当然有兴趣！”亮亮急切地说。“好，今晚10点，不见不散！”女孩说着，拿出雨伞，飘飘然地走出了咖啡店。
　　晚上10点，亮亮眼巴巴地等着，女孩果然准时出门，他陪着她一起走过曲折的小巷子，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一条灯火辉煌的街道，在它的拐角处，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书店，女孩说：“我就在这里上班，每天晚上10点到早晨6点。如果你愿意，可以在这里看看书。”
　　亮亮忽然想起姐姐关于女孩职业的猜测，不由在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原来她在书店工作，真好呀。亮亮跟在女孩身后，走进这家布置得十分温馨的书店，店里人不多，很安静，他选了一本书，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来，静静地看书，当然也看女孩。
　　当小唯发现亮亮的假期满了还不肯回单位上班时，她急眼了，居然跑去敲开女孩的房门，气急败坏地说：“你究竟对我弟弟用了什么迷魂术，害得他都不想去上班了。我们家只有他一个男孩，父母好不容易才替他安排好了工作……”没等女孩说话，亮亮冲过来，连声说对不起，把姐姐拉回到了屋子里，然后叹息着说：“昨天，我向她表白，已经被拒绝了。”
　　小唯一下子愣住了。亮亮缓缓地说：“她是个不幸的女孩，每天这样昼伏夜出，因为从小就患了一种奇怪的白化病，不能看见阳光……”我和小唯忍不住一起感慨：“原来如此！”亮亮又说：“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我感觉她善良，纯真，真心喜欢她，可是她说，自己是一个无法正常生活的人，不管谁爱上她，将来都会后悔，所以她拒绝了我……”
　　不久，亮亮在姐姐的劝说下回老家去了。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亮亮回去之后，很快就辞掉工作，重新跑回来了，因为他心中放不下那个女孩。那个下午，对面房间的窗帘后面依然静悄悄的，亮亮耐心地等到天黑，等到月亮和星星都出来了，女孩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走出来，他敲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人应声。亮亮不甘心，又跑到书店去找，店主说：“她呀，已经辞职好几天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亮亮找到房东打开女孩租住的房间，里面干干净净，连一张纸片都没有。最后，亮亮做出了一个出乎我们意料的决定：他要租下这间屋子，然后在北京找一份工作，他要继续等……
　　看得出来，亮亮是一个痴情的男孩，可是，女孩走得那样干脆，他能等到她吗？我找不到答案，一颗被城市的灯红酒绿浸泡到麻木的心，却忽然又一次相信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