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里

　　文 / 刘卫涛
　　我租住的屋外，是一条不足百米长的小巷子，巷子的外头，是一条横过的繁华商业街。每一天的晨起，我都会从寂静的小巷子里走出，然后又走进那条车水马龙的繁华商业街，一直走到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然后再去上班。到中午下班的时候，我又会走进小巷子里，这时候，小巷子里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人，大多都是些老人，有的屁股下面坐个马扎子，有的干脆就坐在边上的石头台阶上，有的更是将一张旧的宣传彩页铺在地上，直接坐在了上面。他们有时候聚在一起打打扑克，有时候也下下棋，有时候就那么坐在那里，晒着太阳，说着一些闲话。放学的时候，一群孩子像叽叽喳喳的雀儿，一蹦一跳地钻进小巷子里，那几位老人也慢慢地都跟着散了。
　　下午下班吃过饭后，我走出屋外，太阳斜斜地照在小巷子里，巷子尽头的老院墙里头，一株老梧桐树已经落光了叶子，衰败后残留的落叶落在院墙外头的巷子里，被清洁工人清扫后，依然留存一片潮湿的印记。我走过那几位闲聊的老人，从小巷子里走出，走进那片繁华的商业街去逛。晚上回到小巷子的时候，小巷子外霓虹闪烁，小巷子里黑暗而沉寂。
　　那是一个礼拜天的下午，身体不适的我睡了大半天的时间，实在无聊，就走出屋门，坐在小巷子边上的台阶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哎，那个王聋子昨天晚上死了，你们都知道不？”一个嗓音响亮的老太太对她跟前的一位老头子说。
　　“死了？不知道木，不是前天还来这里聊哩，看着还精神着哩，咋可死了？他说他不想死，他要活一百岁哩，还没有七十哩可死了！”另一个眉毛发白，还挺长的老头接了话茬子抢先说。
　　“哎，半个月前，那位老李头不还在这里说他儿子整天和媳妇闹别扭哩，边说边叹气，回去脑梗就复发了，半身不遂，后来就再也没有见来过。现在又走了一个，人啊，到咱这个年纪，能看一天的太阳就看一天的太阳，说不定那天就看不上了，唉……”
　　“说那啥话，要好好活哩，没看现在的社会多好呀，发展多快，那时候咱谁还想过现在的这日子？好好活，能多活一天就多看一天世事，现在又是手机，又是网络，我现在都跟着孙子学习耍微信哩！”
　　“谁能跟你比，退休金好几千块，儿女孝敬，神仙一般的日子，我们看不了你的样儿啊……”
　　“就是，你能活一百岁。”
　　“我还想活一百二十岁哩，我就不想死，我还没活够，没看够，没说够……”
　　我听着这些老人的话，忍不住也偷偷笑了，特别是这个说话的老人，面对生活竟然如此乐观豁达。我拧过身去细细看了看他们，看了看他们那一张张饱经沧桑的脸庞。在夕阳的余晖下，那一道道皱纹如同一幅水彩画，更加具有一种艺术的表现力。
　　半个月后的下午，我又一次坐在小巷子里的石头台阶上，静静地望着巷子外头的繁华大街发呆。太阳的余晖照在那面斑斑驳驳的墙面上，发出淡淡的白光。台阶下面，三位老人呆呆地坐着，和我一样望着巷子外头的马路，外面依然车流如梭，喧闹不息。和外面相比，小巷的寂静让我感到寂寞，就在我要起身要走的时候，那一位老人叹了长长的一口气：那么好的日子，还说要活一百二哩，才活了七十五岁，真的是没活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