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爱永生

    这天米娅挚爱的男友费恩突然消失无踪，临消失前他只打来一个电话：对不起，我走了，下辈子再见！
    这句话就象在头顶炸响一个惊雷，米娅简直不敢相信自个的耳朵，要知道就在不久前费恩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永不分开哩。她立即疯狂地回拨过去，可是一直关机，等米娅争分夺秒、气喘吁吁冲进费恩住处，却已是人去楼空，谁也不知他的下落。一句话，费恩完全消失了。
    费恩这是怎么了？是移情别恋还是另有苦衷？米娅痛苦不堪，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不行，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决不能就此罢了。
    现在唯一的可能是费恩回了老家。听费恩说过，他的老家在一个古色古香、斑驳久远的小镇边缘，小镇风景十分优美。但每当费恩说起他的家乡时，米娅从他的眼睛内总能感受到一丝惧意，无论米娅怎样追问，费恩却不肯多说了。
    米娅立即收拾起行囊来，当打开抽屉一眼看到那个刻着怪异花纹的铅盒时，米娅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一把抓起铅盒放进了口袋内。
    一路上米娅风雨无阻星夜兼程，终于在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来到了小镇。小镇不比大城市，这里天一黑已是灯火阑珊行人稀少，只有一家小酒吧透出模糊的光线，内面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在喝酒消遣。
    米娅上前向人家打听费恩家在哪儿，小地方的人总是互相认识。不出所料，有人醉意朦胧地往西边一指，说：“费恩吗？我知道，他家有一座大大的城堡，喏，穿过黑森林就是。”
    米娅一听谢过人家拔脚就要走，那醉汉斜着眼睛又说了：“嗨，费恩最近可倒霉了。”
    米娅一听不由自主地立住了脚，那醉汉大着舌头说：“可怜的费恩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下肢严重萎缩，只怕再过一段时间他连走路都不行了……”
    其他人听了满脸同情地一起点头，显然醉汉所说不假，米娅早就吃惊得无以复加，难怪费恩要凭空消失哩。这么说来，自个更是非要见到费恩不可了，至少不能让他在孤独中苦苦挣扎。
    米娅再次转过身要走，几个喝酒的人一起叫住她，问道：“你现在不会要到费恩家吧？”
    米娅点点头，说：“当然要去了，我远道而来就是找他的，我是他女朋友，现在我连一秒钟都不想耽搁了。”
    话音刚落，米娅忽然暗吃一惊，因为酒吧内所有人的脸上全露出一种恐惧的神色来，有人甚至在簌簌发抖，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人颤抖着声音说：“可怜的女孩，难道费恩没跟你说过黑森林的事吗？”
    黑森林？就是通往费恩家的黑森林？米娅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大伙互望一眼，似在互相汲取力量，有人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了：“好吧，我来告诉你吧，那黑森林是进不得的，因为内面一直以来就居住着一个吸血鬼！”
    米娅一听大失重心，简直要笑出声来，心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讲神话故事。
    米娅脸上不以为然的神情显然激怒了大伙，有人生气地嚷道：“姑娘，不管你信不信，但我们一定要告诉你，吸血鬼是真的存在的！只不过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黑森林内，且只在晚上活动，所以我们这些人能够健在，而你现在穿过黑森林无异于把自个当作吸血鬼饭后的一道点心……”
    那人住了口，因为米娅已大步走出酒吧，毫不迟疑地向黑森林方向走去。
    正是夏季，黑森林内枝叶繁茂萤火虫点点，给安静深邃的森林凭添几分神秘，只不过蚊子多了些，使得米娅光洁的双腿有些痒，以致于不停地抓挠。此时天空雷声隆隆，似乎要下雨了，米娅大步往前，全然不知无边的夜色内有一双红色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米娅正走着，忽感有异，慢慢侧头一看，路旁的林木丛中站着一人，那是个身材瘦削的高个子男人，一身黑衣腰板笔直，不过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面容。
    米娅牙关有点发抖，她一边把手伸进口袋，一边颤声问道：“谁？你是谁？”
    黑衣人一步步走过来，闷声说：“跟你一样，是个过路人。”那人说着一拍脸颊，不用说他被无处不在的蚊子咬了一口，随即咕哝一声，很显然没拍到蚊子。
    米娅长舒一口气，刚要把手从口袋里拔出来，就在这时天际划过一道闪电，电光火石间，借着这道闪电米娅看清了黑衣人，只见黑衣人一脸青白眼睛血红，更可怕的是黑衣人正呲着牙，米娅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那长长的尖尖的獠牙——是吸血鬼！
    闪电一闪即没，米娅尖叫起来，黑衣人见米娅识破他的真面目，顿时如野兽般一声狂吼，猱身飞扑，就在这时一直把手插在口袋内的米娅终于掏出了手，手中正是那个刻着怪异花纹的铅盒子，当吸血鬼的钢爪险险乎要抓上米娅的时候米娅打开了铅盒子，然后一道极度炫目的白光闪过！
    那道白光正击中吸血鬼，吸血鬼一声惨叫摔落尘埃，嘶声嗥叫扭曲如蛇，躯体一点点融化，直至化为一缕黑烟，随风飘散。
    这个铅盒是米娅的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内面放着一柄小小的铁剑，据祖上说，这柄小剑能斩妖驱魔能量无穷，只有铅盒子才能屏封它的光芒，所以米娅在出发前带上它护身用，幸亏带上它并及时打开，否则已成为吸血鬼的吻下之鬼了。
    米娅这下放心了，大步奔跑起来，胳膊上忽然一阵刺疼，米娅狠狠一扬手，一只蚊子被拍死在雪白的胳膊上，只留下一小滩令人恶心的污血。
    当米娅敲开那座黑黝黝的城堡的大门时，费恩简直不敢相信自个的眼睛，然后疯了一样一把抱住米娅，两人久久抱着不能分开，分开才几天，却已象生离死别一样。
    酒吧内的人说得不错，费恩的脸色果然很难看，身形也急剧消瘦，一双腿更是细弱无力，然后费恩强作镇定地证实了米娅的担心：他果然得了怪病，不久即将瘫痪。
    米娅大叫起来：“不不不，你不要消沉，现代医学如此发达，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费恩苦笑着摇摇头，说：“实际上一直以来我就在全世界各大医院间辗转求医，可以说该去的医院全都去过了，但没有一家医院治得好，因为这是种非常罕见的疾病，无药可治。米娅，谢谢你找到这里，现在该是你忘掉我的时候了，记住，这世上从没有过费恩这个人，你走吧！”
    米娅眼睛热切地看着面色如灰的费恩，说：“费恩，那我也告诉你，我绝不会放弃我的爱的，直至毁灭也毫不在乎！”
    这一晚两人聊了好久才各自休息，米娅讲了黑森林中吸血鬼的故事，讲了神奇的铅盒子的故事，费恩则一直苦劝米娅离开，但米娅根本不听。
    费恩的城堡在山间，早晨空气新鲜树木葱笼，这本是个令人神清气爽的时刻，谁知有人突然大声惊叫起来！
    惊叫的是费恩的老管家，他也是城堡内除了两个年轻人外唯一的人，是专门来照顾费恩的。
    听到惊叫声米娅和费恩急忙赶过来，发现老管家的面前躺着一只猫，那是费恩的宠物，可是现在再也不能邀宠了，因为它死了，而且死状特惨：它如一张薄薄的纸一样躺着，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血肉。
    老管家颤抖着手指着猫的颈部叫道：“这有两个洞，是吸血鬼干的，上帝，太可怕了！”
    米娅一惊，喃喃说道：“吸血鬼昨天不是被我的护身符杀死了吗？难道还有？”
    费恩的脸色更难看了，青白得吓人，他沉吟着说：“不会的、不会的，一直以来黑森林中只生活着一个吸血鬼，据说有一个古老的咒语囚禁着他，使他从不敢走出黑森林半步，除此之外绝不会有第二个吸血鬼的。这太奇怪了！”
    米娅心内疑惧不定，无意中一抬头，正好看到费恩那张吓人的脸，心里顿时一惊，这张脸似曾相识！
    米娅决不能眼看着费恩消沉，于是一整天拉着费恩或在如诗如画的林间小径上散步，或在碧绿如毡的草坪上躺着聊天，聊他们如胶似漆的过去，聊美好快乐的未来……刚聊到这个费恩便无情打断了她：“米娅，我只有过去，没有未来的。”
    米娅忘情地抱住费恩，说：“不会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绝不分开！”
    然而第二天早上，早起的老管家再次发出一声惨叫：费恩养的那条狗也死了！死状同猫一样的惨烈，也是被吸干血液而死。
    然后米娅偷眼看到费恩的脸色更难看了，当他微微张开嘴的时候，米娅似乎看到他的两只牙齿都伸到了嘴唇外——同前晚见到的吸血鬼太象了。
    米娅可以接受一切，但费恩的变化还是令她不寒而粟。
    当第三天早上又发生一起惨案时，米娅真可谓肝胆俱裂。
    早上，米娅起床后，前后左右不见兢兢业业的老管家，他这是到哪了？
    然后米娅无意中发现花园内有一处新翻挖的泥土，记得昨天还平整如镜，这是谁挖的？米娅忽然预感到什么，心脏怦怦狂跳起来，找来一把铁锹只挖了几下就忍不住大声狂呕起来：泥土下埋着老管家，他的死因同猫和狗，死状更惨……米娅不敢看下去了。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发出一声惊叫，是费恩，费恩看到米娅挖出了老管家。
    米娅静静地看着费恩，费恩也在看着她，两人都从彼此的目光内读出了极度寒意。
    在房间内，米娅望着手中的铅盒心如刀绞，事实已很清楚了，费恩家离黑森林如此之近，很可能在某个时候中了那个吸血鬼的招，据说人类只要被吸血鬼咬了，或者吸血鬼的血液进入人的体内，这个人也将变成吸血鬼，每到夜深之时便会露出原形，然后疯狂地寻找鲜血。猫、狗和老管家肯定死于费恩之口，实际上他越来越可怕的脸色、尖尖的长牙就已能证实这一点了。
    然而现在米娅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因为她手中有护身符，只要在夜间打开铅盒便可保护自己，可问题是，护身符会杀死费恩的，而不杀死他自个就将死于他的尖牙之下。这可怎么办？
    米娅柔肠百转辗转反侧，终于有主意了，当拿定主意的一刹那，米娅美丽的眼内泪如雨下，然后她找来一截钢丝……
    可怕的夜晚还是如期而至，今夜费恩将再次露出峥嵘面目。
    月亮渐渐升上天空，今夜的月亮特圆，把大地照得一片银白，米娅毫无睡意，缓步出了房间，她想再看一眼人世间的美丽，再把美好的过去好好回忆一番，或许从此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些了……
    米娅正站一棵大树下，就在这时头顶上忽然风响，米娅本能地想躲避，来不及了，“呼”的一声一样东西从天而降，一下子套了个正着，米娅大惊，拼命挣扎，哪里挣得开，那是一张结实无比的鱼网。
    费恩面无表情地从大树后走了出来，然后用结实的尼龙绳左一道右一道把米娅捆在树上，捆了个结结实实。米娅毫不反抗，也不吭声，只是心如寒冰，因为月圆之夜费恩的嗜血本能已被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狂性大发之下无论怎么央求也无益。或许费恩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杀死猫狗和老管家的。
    月光下费恩的脸色狰狞极了，他突然开了口，：“米娅，原谅我，我只能如此。”
    米娅苦笑一声，说：“费恩，我不怪你，实际上能这样死去，我十分欣慰，因为这样一来你的身体中将汩汩流淌着我的血液，那样的话我们永生永世将不离不弃，我们的爱情宣言也正好实现了。”
    费恩并没有露出长牙扑上来，出乎米娅意料的是，费恩摇摇头，说：“米娅，你说错了，实际上正好相反。”
    相反？什么相反？
    却见费恩吃力地推过一座巨大的落地镜子，又点燃一支白蜡烛，这样一来米娅从镜子中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自个的样子。费恩想玩什么花样？难道他要让米娅从镜子中亲眼看着她被他一口口吸干鲜血吗？尽管米娅不在乎死亡，可他这个癖好未免太残忍了。
    费恩还是没有急于扑上来，而是一脸悲悯地看着米娅，嘴里低声说：“10、9、8……子夜十二点到了。”
    据说子夜十二点是吸血鬼最易露出原形的时刻，米娅忽然呆住了：镜子中出现一个可怕的人。
    那人一头长发面白如雪，掀下嘴唇，两只獠牙闪出冷冷的光芒，最令不不敢逼视的是，镜中人双眼血一样的红。
    可是，镜中人不是费恩，而是她，米娅。
    天啦，米娅一下子魂飞魄散，嘶声狂叫起来：“不会的、不会的，这是假的是不是？”叫声凄厉又尖亮，绝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
    费恩极度痛苦地开了腔：“米娅，亲爱的，我就在你身边，你不要害怕。当猫、狗和老管家分别死后，我就知道你已变成了吸血鬼，可你并没有被吸血鬼咬过，我想了又想，终于明白了，你说那晚黑森林中蚊子很多，亲眼看到有蚊子叮咬了吸血鬼，并且他没有打中那只蛟子，所以我敢断定那只侥幸逃生的蚊子后来叮了你一口，然后……”
    黑森林中发生的一幕幕闪电般回转眼前，米娅如梦方醒，原来是自个夜里现出原形寻找鲜血，却又浑然不知，而费恩露出尖牙，那只是因为他长着一对虎牙，再加之他的脸颊极度消瘦，看上去这才可疑。伤心欲绝之下米娅失声凄叫：“费恩，快打开那只铅盒杀了我、快杀了我！”
    在自己心爱的恋人面前这副模样，米娅心都碎了，唯求速死，费恩果然听话地从米娅的口袋里掏出铅盒，却发现有了变化：铅盒被钢丝牢牢扎住。
    费恩问：“这是为什么？”
    米娅眼内都要滴出血了，獠牙更长了，说：“可笑的是，我一直以为你才是吸血鬼，我怕我万一控制不住害怕而打开盒子杀了你，所以把盒子扎上了。费恩，求求你，快杀了我，我要你只记得我以前的模样，求你了！”
    费恩用钳子夹断钢丝，可并不打开，而是一脸怪异地说：“米娅，你即使自个死也不愿杀了我是不是？你忘了我们许下的诺言了吗？我们发誓说要今生今世永不分手的，我们发誓说我们的爱情将与地球同存的，你不记得了？”
    米娅潸泪下：“可是现在这不可能了……”
    却见费恩忽然俯身过来，然后一口咬住了米娅的胳膊，嘴里柔声说：“现在我就要实现这个誓言了，一切都可能了，亲爱的，忍下痛！”
    米娅忽然明白费恩要干什么了，她声泪俱下嘶声狂叫：“不要啊、不要……”
    费恩毫不犹豫且又万分轻柔地咬破了米娅雪白的皮肤，然后把米娅的血吸一点进肚内。
    费恩抬起头，嘴角血迹犹存，说：“米娅，现在我跟你一样，也是吸血鬼了。吸血鬼不要永生，他会害人的，但我们的爱情必将永生！”
    米娅含泪仰天大叫，费恩微笑打开铅盒，白光闪过，两人的躯体立时飘飘荡荡消失无踪，但他们的魂魄紧紧缠绕在一起，情深意重永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