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

　　至今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是哪个班级的，可是她那充盈羞涩的目光却悄悄地根植于我的记忆里。
　　那是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在紧张忙碌的学习之余，我渐渐发觉，在课间休息、在食堂吃饭、甚至在上课的路上，不经意间经常有一种异样目光从身后、从教学楼的窗口、从树丛里面探出来，跟随着我，莫名其妙萦绕着我。我很奇怪，有所察觉时就去寻找那目光的源泉。可是，当我张望着要找个究竟的时候，四下并没有发现被谁盯着。那些学生，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要么看书，要么聊天，要么体育活动。我以为自己太敏感了，不相信有谁会把目光投在我身上，可又不甘心放弃这不可名状的感应，因为这种被人悄悄注视的感觉的确存在。
　　真正发现她是在图书馆里。那是个夏天傍晚，和平时一样，晚饭后到图书馆的阅览室去看书，那里比教室和宿舍凉快清静一些。在看书的间歇里，我又感到那目光的存在，而且并不遥远，也很真实，就来自我前方不远的地方。我索性放下书，抬起眼睛，仔细观察着阅览室里的每个人，特别是对面几排桌前的人，要找到那目光的所在。我终于发现了她，那个穿红褂的她，尽管她掩藏在好多人的后面。这时，其他人都在很投入地看书，或做笔记，或者思索，只有她有些漫不经心，有些心神不安，不时间眼角的余光向这面偷偷扫来。我看清了，是她，我们在一个教学楼上上课，是比我低两年级的学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现，我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事一样，心里一阵紧张，一阵难为情，还有些慌张。我说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自己被一个女生注意了，而这个女生又是很小很天真很幼稚的。
　　那个经常打扰我的目光找到了，却给我添来很多烦恼。那个目光里包含的东西，好像有一种魔力，打乱了我平静的心情。时常笼罩在这样的目光里，不能不让你去寻找她的身影，回味她的举止，遐想她的心思。这样以来，我经常感到有些烦躁，也心神不安。那时候，学生间还很传统，男女生很少说话，学校的规定也很严，加上学习任务很重，所以我不想让这件事情骚扰我，影响了学习。因而，我也没有去打听她的姓名和班级。为了回避这种烦恼，我还改变了一些生活
　　习惯和规律，尽量不与她照面。同时还怨恨她，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既说不出来，又逃避不了，很让人烦。
　　时间久了，我也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因为不论是她见到我，还是我看到她，从没有正面相视。每每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就会感觉到她眼角和笑容里包含的示意，又有一种类似心跳的感觉。
　　有天下午课后，几个同学在楼前玩排球，这是当时最流行的课余活动了。在接一个球的时候，由于传来的球又高又急，我后退时脚下一乱，一下摔倒在地。几个同学见状，急忙上前扶我。这时，身后穿来一阵开朗的笑声，似乎是笑我的笨着。我有些气恼，寻声看过去，原来是她，正面对着我开心地笑哪。见我责怪地看她，她马上用手背遮住了嘴，眼睛睁得很大，怔怔地望着我，眼神有些惊异。这是我俩第一次直面相见，不知道我的眼神里有什么，但在她的眼里，我读出一些东西。
　　转眼间就要毕业了。毕业前不久的一天，我要出去找人，当出教学楼门口的时候，迎面碰到她。当时周围没有他人，只有我们俩，我要出去，她要进来。冬天的教学楼只开了一扇门，此时，我在门里，她在门外，双方都停住了，都抬眼看着对方。我觉得就要离开学校了，以后不会彼此见面了，作为同一个楼里上课的学弟学妹，应该和她打个招呼，何况过去还有些心灵感应哪。我坦然地看着她，友好地笑了笑，和蔼地点了点头，然后退了一步，侧身让她进来。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她打招呼。此时，她那大胆的眼睛一下子溢满羞涩，脸颊飞起一片红霞，低头从我面前经过。出门以后，我回头看了看，发现此时的她正隔着门看我，我对她笑了一下，就走开了。
　　打哪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也不知道今日她在何方，但是她那目光却在我记忆里清晰地留下来。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了，那目光是一个少女悄悄打开的半扇心扉，是豆蔻年华里开放的一朵美丽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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