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1)

    故事

    空调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还不时地发出“呼呼”的声音。

　　这里是师范学院的一个会议厅，五楼，挺宽敞，大概能容下三百多人。正前方是左右两个投影仪的幕布，中间是一张长方形的讲桌，上面放着笔记本和麦克风，正在滔滔不绝地对麦克风讲课的是考研辅导班的一名男老师，姓付，约摸三十五岁， 比较瘦，不过看起来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
　　
　　此时他讲的内容是考研英语的翻译，“翻译要分三步走，一断，二串，三变。所谓的断就是找谓语，断句子，divide，这里要分六个小步来，分别是······”
　　
　　我就坐在十一排，也就是倒数第三排，三号座。右边是个空座，左边是个女生，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她的话，我觉得老师刚刚讲的那句特别合适，She is far away from a women.（她简直就是个汉子。）相当魁梧，相对于我来讲。师范类的学校，没来之前，光是想想就有些激动，乱花渐欲迷人眼······室友前几天来过这里，于是我就问他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他的答复是：数量还行，就是质量一般。我觉得可能是他的眼光太高了，因为对他这种老手来讲，一般的都不上眼的。亲自来了之后，哎，此言不假。
　　
　　我对老师讲的翻译没有太大的兴趣，看到一条长长的长难句我觉得头都大了不少，不过我倒是被他之前讲的一段他大学里的恋爱史深深吸引了。
　　
　　故事要从付老师的大三讲起，那一年冬天，天气异常寒冷，倒是还没有下雪。
　　
　　晚上没课，老付就在宿舍看书，他学的是英语专业，全班就两个男生，他是其中之一。宿舍六个人，剩下四个是计算机专业的，此时他们都出去了，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握着一本《百年孤独》。
　　
　　宿舍楼下是一个电话亭，他透过窗户下去，这时正有一个女孩站在电话亭旁，握着话筒，还不停地跺着脚，看上去很是愤怒。只一眼，老付就被这个女孩的背影深深吸引住了。女孩上身是一件白色的毛衣，虽然是严冬，却配着红格子的短裙，再加上一根长长的马尾辫，对刚跨入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来说，简直是时髦之极。
　　
　　看着看着，那个女孩突然很生气地把电话摔在电话亭上。老付暗自心疼不已，宿舍就一部座机，忙时必须要靠抢才能和家里通个电话，一旦抢不过室友时，老付通常就跑到楼下的这座电话亭前向家里报平安。这电话要是摔坏了，以后可就麻烦啊。
　　
　　老付赶紧抓起座机，拨通了电话亭的号码。
　　
　　过了一会，女孩拿起了话筒，逮着就是一声大骂：“你还打过来干嘛，我不想见听你声音，以后再也不要和你讲话了！”
　　
　　老付赶紧解释：“同学，不要乱摔电话好吗？请不要把气发泄到无辜的东西上面。”
　　
　　女孩先是一愣，接着马上说：“你谁啊？关你什么事啊？”然后再一次狠狠地把话筒摔向电话亭。
　　
　　老付强压住内心的怒火，又拨了一遍号码，当女孩接通电话后，他不顾对方的谩骂，开始讲到：“霍·阿·布恩蒂亚至少暂时摆脱了幻想的折磨以后，在短时期内就有条不紊地整顿好了全镇的劳动生活；平静的空气是霍·阿·布恩蒂亚有一次自己破坏的，当时他放走了马孔多建立之初用响亮的叫声报告时刻的鸟儿，而给每一座房子安了一个音乐钟。这些雕木做成的漂亮的钟，是用鹦鹉向阿拉伯人换来的，霍·啊·布恩蒂亚把它们拨得挺准，没过半小时，它们就奏出同一支华尔兹舞曲的几节曲子让全镇高兴一次······”
　　
　　没错，这一段正是老付所看的《百年孤独》上面的内容，但老付并没有照着书本去读，而是用平缓的语气背出来的，因为看的次数多了，他也就渐渐的记了下来。
　　
　　女孩一开始还骂一些“你有病吧！”之类的话，听着听着就变得安静了，也不打断老付的背诵，像是在入睡前安安静静地听着妈妈讲一个故事一样，只不过这个故事是相当的长。
　　
　　没多久，老李回来了。
　　
　　老付立马对他使劲地摇着手，意思是别开灯，怕一旦开灯女孩就看见他了。接着又把食指放在嘴边，作了个“嘘”的姿势，让老李不要说话。老李一开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在老付用手指指了指窗外以后，他向外看了看，就心领神会了，然后挤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这时老付按下了免提，把话筒挂上，继续讲着这个故事，老李便也就坐下来一边望着窗外一边听着这个冗长的故事。
　　
　　室友接二连三零零散散地回来了，而这个故事也持续半个小时了。每次只要有室友回来，老李就会主动帮助老付拦截下他们，在他们做出要开灯的手势前。于是大家一起坐在电话前，默默地看着这个女孩和老付。
　　
　　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在整栋楼的灯光都渐渐亮起来后，只有老付宿舍的几个人猥琐地躲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窗外。到最后，只剩下这一间宿舍的灯是没有打开的了。
　　
　　许久，女孩突然说道：“把灯打开吧，就你宿舍是黑灯瞎火的。”
　　
　　听到这句后，几个人大眼瞪着小眼，为了避免偷窥的尴尬，老付赶紧把电话移到了宿舍中间。就在这时，电话响起了余额不足的提示，还有十秒钟挂断。
　　
　　几个人发出了深深的叹息，老付也不知道这时最应该说什么，虽然几个哥们都一致要求他问出女孩的姓名，但此时的老付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
　　
　　眼看着电话即将挂断，不料从电话中传出了一句话，这句话让所有人既惊讶又兴奋，因为大家都觉得有戏看了。
　　
　　从那头传来的是一句甜甜的声音：“明天晚上我在电话亭这里等你。”
　　
　　刚说完，电话就响起了“嘟，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