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岁月可回头

    当一场场皑皑白雪严严实实地遮盖住大地万物的肌肤，喧嚣尘上的宇宙忽而回复到洪荒时的岑寂，才发现，2010年的所有光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记得元旦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在写病历时就特别不适应，总是惯性般地把年份写做2010，后经病人一再提醒才算渐渐接受了2011来临的事实。从此以往，2010便也成为了万年历上一段归于沉默的历史，除非刻意追忆，否则这段时空发生的故事和章节，就再无重现之时。
    每年的岁尾年初，都是可以幻想的时刻。人们总喜欢在岁月交接年份更替的当儿总结过去展望未来。而不管这样的缅怀和期望最终是否真将庞杂无序的生活打理出一些头绪出来，但年复一年的总结和计划却总归为如水流逝的岁月留取了点点墨痕。
    而今的我，随着年岁的增长和阅历的加深，已渐渐变得开始讨厌起“回忆”这东西来。不惟是因为回忆每每将人拖入无尽的幻想，而且因为回忆带给人的其实更多的则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的嗟叹。蹉跎的岁月、湮没的人事、沦陷的操守、流逝的纯真、凋零的美好……它们烟雾一般蜂拥而来，总在日落星稀的黄昏，一再折磨我们原本因为过度紧张而日益脆弱的神经——不管你如何的不甘不屈，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是，年过而立的我们，却再也回不到童年时的欢乐和单纯。
    月光宝盒之类可以穿越时空轮回岁月的器具，说到底也就是人类一厢情愿的美好构想而已，这样的美梦永远也无法转变为现实。所以关于岁月的流逝青春的散场，我倒是宁肯变得麻木再麻木一些，索性漠不关心无知无识。2010一年365天的光阴，到底可以这样概述：痛苦艰难的时候嫌其漫长，欢欣顺利的时刻又觉其短暂，只当墙头的日历一页页撕尽，31536000秒的时光充其量亦不过是短暂一瞬。
    然却，总归有那么一些特定的人，有那么一些特定的场景和故事，发生在2010的青春故事，却是令我短时期里所无法淡忘的，甚至于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在我的梦乡里纠缠。只是囿于一些不便明言的苦衷，此刻的我莫可名状，但并不等于无知无觉。想起李商隐的那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当时其实并未惘然，奈何人生却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说辜负了期望也好，说辜负了朋友也罢，而今时过境迁，对错是非便只有各自在往后漫长的日子里慢慢了悟。
    早就习惯了没有频道的平淡生活，2010的我一个显著的改变是：睡觉的时候明显多了起来，发呆出神的时候明显地多了起来。我不再殚智竭虑地把满腹的心思整理成纠结的文字悲伤着自己的悲伤，也不再精疲力竭地将满腔的热忱投注于缺乏新意的工作沮丧着自己的沮丧……趁职场的硝烟没有点燃之前，泡上一壶茶点上一支烟，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曾经对研究生涯有着这般那样的憧憬，而今我却开始屈指数算，再过多少天，才能戴上硕士帽，就能重新投入真正属于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重新开始一段平淡如水的上班族生活……
    某人说，生活其实从来都不缺乏美，真正缺乏的是发现美的慧眼。虽然在过去的2010一年中，我的日子都是过得昏天黑地的，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观点无疑是正确的。态度决定着一切，就如同样收看一部《举起手来》之类的喜剧片，有的人能笑得前仰后合，而有的人却感觉荒诞不经，其中的径庭与影片本身无关，仅仅与各自的性格结缘。戴着情绪的有色眼镜打量世界，世界难免就会变得晦暗无光。
    没有人能够过上两个2010年，时光一去便脱缰之野马不再回头。所以即便曾经的岁月如何不堪回首，我却仍然要由衷地感谢生活。这些年来，我一直担心风烛残年的老父亲能否顺利挺过一个个岁月的寒冬，从而今的情形来看，虽然父亲仍然抱恙在身举步维艰，但磕磕碰碰却总归是顺利迎来了2011年的春暖花开……
    而回归自身，虽然日子过得不尽如人意，欢乐多过悲忧，艰涩胜过顺畅，但岁月也总归是为我留取了一些弥足珍贵的记忆。其实有很多的故事和体验，经历时不觉其可贵，是需要经历岁月流水的发酵才能渐渐显现出其香醇甘甜的。或许就在我们将头上的硕士帽高高抛向天空的那一刻，我们突然就颖悟到了，突然就开始了感谢和怀念。也或许，就在我们涉足社会之后被生活的洪流冲刷得四顾苍茫焦头烂额之际，刹那之间，就感受到了从前的一切原来是如此的单纯、宁谧、美好和珍贵。可惜的是：斗转星移，我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相濡以沫却最终与你擦肩而过的人，曾经唾手可得却最终与你失之交臂的机遇，曾经倾情投入却最终与你毫无瓜葛的舞台，说到底都只是命定要邂逅的纷扰而已，一旦走过就别再生留恋，别再煞费苦心地逐一寻求注解。这样去生活，或许我们就会变得轻松许多。
    没有风雨躲得过，没有岁月可回头，换一种心情轻松上路，认真过好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或许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往后追忆往昔时了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