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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发表时间:2016-03-05用户:空城旧梦阅读:1936
    
    我的父亲生于上个世纪30年代末,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不过到是生在一个殷实之家,外祖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户人家,又出几位私塾先生,也算是书香门弟!
    小时候,跟着父亲去给他的舅父拜年,每次走到那个村口父亲都要说:“丫头,你看,从这开始,到哪哪哪,可都是我外祖家的。我可是大头外孙,每次来,我的外公都给一大把细铜钱,让我拿着玩,让我输掉的细铜钱不知道几箩筐呢!要放到现在可值钱了!家里的佣人到现在我还能记起好多,唉!”父亲的言语神情中除了流露出一种很骄傲很自豪很兴奋的情绪,也透出对过往日子深深地怀念和无尽的苍凉!总能让我想起红楼梦中那繁华散尽的凄凉。
    祖父家虽不比外祖家富有,但也差不了多少,父亲兄弟姐妹一共五人,排行老大,从小是个名副其实、令人羡慕的“大少爷”。祖父也是少爷出身,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挑担,好歹念过书,当了个私塾先生,祖母是标准的大小姐,从小环境优越,只懂得拿绣花针,加上祖父又好赌,好景不长,很快便家道中落,勉强让父亲读到了大学,快毕业时,祖父去世,父亲开始承担长兄如父的责任。听说父亲说在他上高中那会儿,家境已经不行了,那会儿冬天下雪天,要去溧阳求学,零下十多度就穿个草鞋,光着脚走去学校,我常常佩服父亲的毅力,只要他认定的就一定会坚持,也许就是那个时候锻炼出来的!父亲考大学时,省溧中第一名,本来被清华大学录取,可那个特殊的年代,一封“人民来信”,根不红苗不正,剥夺了父亲进清华的资格,贬去了镇江师专。父亲每次说到的时候虽然语气平淡,虽然眼中无泪,可我还是能看到父亲心底的那抹痛和灵魂深处的遗憾!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不是那个年代,如果没有那封信,父亲也许会是一个有名望的学者、教授,甚至在数学领域有所贡献,可命定的事谁也没法改变,果真那样,又怎会有今生的父女缘呢!
    从小我是在父亲的背上长大的,不管我多淘,弄坏多少东西,父亲是从不惩罚的,在父亲的放纵下,到上小学时,家里大大小小的碗全让我摔了个遍,基本上可以拆的东西我都拆完了,家中三天两头有人来告状。印象中我的童年是很好玩的,很多姿多彩的,而且父亲要比母亲好!
    可是自从上了小学一年级开始,父亲在我眼中从“天使”变成了“恶魔”,先是下了一条规矩:一年365天,除了大年初一可以睡懒觉,每天要早起晨读,晨读的地点不能在屋内,必须在屋外,还不能在安静的角落,要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从小我很不明白也很不理解,长大后,当无论身处多嘈杂的环境,我总能静下心去看自己的书做自己的事的时候,那一刻我对父亲充满了感激!再就是家里多了一样东西——戒尺,听说是祖父教私塾留下的,其中的一边还镶着金属条,从小我对那东西深恶痛绝,慑于父亲的威严,不敢扔,可是敢藏,米缸里、床底下、柜子顶上、衣橱里、甚至是柴火堆里,可是不知为什么每次被父亲教训时,那家伙就跑出来了,后来再藏时,我总先看看身后有没有人,长大后问过,父亲笑而不答,到今天也没想明白。“棍棒下面出孝子”,这是父亲信奉的!再就是每年的暑假,总是最热最热的时候,总在中午骄阳似火的时候,父亲便要我跟他一起去割茅草,回来晒干,当柴火;然后就是到了大冬天,总是在最冷最冷的时候,结着冰,刮着风,让我去小树林里捡枯枝,还总被小伙伴笑上半天,那一刻我是讨厌父亲的,有时母亲拦着,可父亲说:“劳动改造一切!”这样的事情好像一直持续到初一。较之原来不管干什么坏事都没事的情况,现在多了一样东西,就是只要做错就得写保证书,三天两头地写,字数还不能少,内容要深刻,那时上学同学夸我作文写得好时,我总会半开玩笑地说“写保证书写出来的,不信你试试”,说多了,连我自己有时都怀疑跟这有关。生活中从此好像跟玩是没缘份了,家里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些背不完的《唐诗》,读不完的《论语》,念不完的《大学》《中庸》《老子》。可是天不遂人愿,父亲一心想在我身上圆他的清华梦,到底还是让他失望了。毕业后父亲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从今天开始,你不能看不起任何人,也不能看不起任何事,但是走路的时候,一定要跟素养比你高的人走在一起”!从那以后,父亲又从“恶魔”变回了“天使”。
    从小到大,父亲留给我的就是除了数学啥也不会,记得最深的一次就是有一年冬天父亲自己去买里面带毛的鞋,结果母亲拿到手一看,一个毛是黑的,一个是白的,拿去换,回来后一看:毛是一个颜色了,但是一只有鞋带一只没有。问起价格,父亲丢给母亲一句话“剩下的价格在这,你自己算,我不知道”,把母亲气个半死。就是现在也一样,如果让父亲上街买个菜,每样多少钱肯定是不知道的,再要问每样的单价,就更不知道了。儿子两三岁从北方回家过年的时候,手冷,母亲让父亲上街给孩子买个手套,结果回来后,我一看,乐开了花,父亲买回来的是我戴的,母亲责怪时,父亲很委屈地说“你只说孩子戴的,又没说清哪个孩子戴的”!
    如今,父亲虽已年逾古稀,却依然坚持每天六点不到就起床,上午、下午都要去散散步。每天还坚持写写字,再做几个题,母亲让他别费神了,父亲却说将来要教外孙,还预防老年痴呆。屋子后阳台有个两三平米,父亲就运些土,买些种子,种点蔬菜,别说,还真不错,一年四季不断,时不时还给我拿上些,平时不节约的我,对于父亲拿来的菜是一点也舍不得浪费的,那不是菜,是如大山般深沉的父爱!
    重阳节至,“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祝天下所有的老人身体安康,笑口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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