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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思 -- 雪鏖

发表时间:2016-03-06用户:空城旧梦阅读:1268
    【题记】在我的梦境中,常常会有一场漫天飞舞的大雪,那洁白的雪花飘舞出一种彻骨的凄美……

    漫天风雪洒关山,月冷战甲寒。
    虎帐秉烛点将,挥剑楼兰。
    千军怒,万马谙,战正酣。
    烽火影里,血旗狂舞,长樱烂漫。
    ————调寄《诉衷情》

    公元758年,唐至德三年十月初七。夜。
    睢阳城外。
    尹子奇背缚着双手,踱出帅帐,他仰首望月,心绪如潮。

    五天前,他的十三万大军如神兵天降般突然包围了江淮重镇——睢阳。在连续三天的猛攻不下后,他不得不承认,睢阳总镇许远确实难缠,没想到他守起城来如此坚韧。而如果睢阳不克,则江淮不可得,看来,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事了。
    尹子奇叹了口气。自安禄山死后,安庆绪的本事不见得及得上他老子,野心却犹有过之。此役出兵江淮,在时间,就犯了一个大错:冬不行兵——这是兵家古训。寒冷的冬天,不但会大大削弱部队的战斗力,更会增加军需的负担。而最可怕的是,无法预测的风雪将会给行军作战带来无数不可预测的变数。希望这个冬天,雪下得不会太早。尹子奇在心中默默地期盼着。

    月色如霜。
    睢阳府衙。许远以手支颐,望着案头跳动的烛火,静静地聆听着众人的禀报。
    “大人,城中军粮可支持四个月,守城器械以箭石大概可敷一月之用。”守备赵放道。
    “大人,这三日来我们伤亡了近六百多军士。现在城中总兵力不足五千人了。”兵马使刘扬眉头紧皱,声音低沉。
    “大人,我们还是向朝廷求救吧?”修撰叶卿文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怕来不及啊。”巡城司曹检道:“朝廷公文往来,再调兵来援,没有一个月时间怕是到不了啊,那时……”他摇头一叹,没有说下去。

    许远淡淡地道:“现在,我们还得靠自己。”
    “是啊,附近州郡中,根本没有可抵挡十三万叛军的人马,即使来援,也难应付叛军的十三万兵力啊!”刘扬的声音更沉重了。
    “不过,离我们最近的宁陵城河南节度使张巡张大人的兵力可达五万,若他来援……”叶卿文充满期待地望向许远。
    “可是,正因为很近,叛军随时会进攻宁陵。张大人的部队不可轻动啊!”曹检依然摇着头道。
    “大人。我相信张大人一定会有办法援救我们的。”赵放充满期盼地道。
    “大人……”
    “大人!”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许远脸上。

    许远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一笑道:“好!我们就向宁陵河南节度使张巡张大人修书求援。”
    “大人,我去吧!”一直没有做声的副将高破浪冷静地道。

    十月初八。丑时初。初冬的夜色漆黑如墨。
    高破浪兔伏蛇行,轻巧地翻过叛军大营的鹿角栅,跃过土壕,再向前,就是官道了。他舒了口气,长身而起,正欲望飞身而去。
    “谁?站住!”一声大喝突然响起!

    “禀大帅!睢阳城中有人闯营!”
    尹子奇的帅帐外,左营校尉急急而来,慌乱地禀报着。
    “什么?”睡梦中的尹子奇翻身而起,大喝道:“人呢?”
    “逃掉了,还伤了我们十多个人。”校尉嗫嚅着道。
    尹子奇皱了皱眉头,闭上双眼。他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断然道:“修开!去抓住那个人!我要活的!”
    “是。”帐外,一个冷冷的声音倏然远去。

    宁陵。十月十一。晴。午后。
    冬日的阳光懒懒地照在古老的街道上。路上的行人脚步安详而平和。
    突然,一骑快马狂驰而过,打破了古城的宁静。马上骑士血透重衣。
    “张大人。叛军尹子奇部十三万大军兵困睢阳!睢阳告急!!张大人!速发救兵啊!”
    河南节度使张巡伸手接过叩伏于地的骑士双手捧上的书信:“壮士请起。”却发现他已经力尽昏厥
    “来人!救醒他!”张巡大喝一声。

    张巡将看过的求救信函顺手递给宋天涯(宋天涯故事请见《刃冷霜凝》)。宋天涯接过信来,匆匆浏览而过后,抬头一笑:“刚才,我看过他的伤势,他身被十一道伤痕,全是刀伤。也全部只伤及皮肉,没有筋骨之伤。更没有受内伤。看来,他只是疲劳过度,失血过多而已。休息一下,应该很快会醒过来。”“恩。”张巡锐利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坚定地道:
    “我们去!救睢阳!”

    十月十二。云。正午。
    “什么?只去三千人!”清醒过来的高破浪大叫了起来!
    “怎么?不够吗?”宋天涯淡淡地微笑着问。
    “宋兄,若你们不想往援就算了!何必放着三万大军不动,只用三千人去应景儿呢?围睢阳的是十三万叛军啊!”高破浪愤怒地叫道。
    “高将军,张大人亲自领兵前往,如何是应景儿呢?况且,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啊。”宋天涯依然沉静地微笑着。
    “哼!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来!枉我一路搏杀,大小二十三战,才抵达宁陵!!许大人啊!!我有负所托啊!”高破浪仰天大叫。
    “高将军,叛军既然已经攻打睢阳,自然也会随时攻宁陵。所以,宁陵也需要重兵把守啊。既然张大人亲自前往,我想,他自有破敌之策。”宋天涯望着愤愤不已的高破浪,脸上笑容不变。
    “我要见张大人!”高破浪面红耳赤地怒道。

    “见过张大人!”高破浪躬身施礼。
    “高将军请起。”张巡微笑着道:“高将军身体如何了?”
    “卑职贱躯有劳大人挂念了。大人……”高破浪话未说完,张巡便打断道:“既然如此,兵贵神速。高将军回去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一同往援睢阳。”
    “可是,大人……”高破浪还欲再说,张巡很随和地一笑,道:“高将军不必担忧,本使自有安排。哦,对了,日前听说许大人的女公子出门,不知战事一起,是否有误佳期啊?”
    “谢大人挂怀,许大人的千金已经在叛军围城前成礼了。”高破浪拱手谢道。
    “如此甚好。高将军,早些安歇去吧。明日卯正,我们起兵!”张巡说完,转身而去。留下张口结舌的高破浪呆呆地立在那里。

    黄昏。起风了。
    张巡望着案头的地图,凝重地道:“应该就在这里了。”然后他抬起头来,望着宋天涯笑道:“宋大侠,没想到来探访张某,反倒遇到一场战事吧?”
    “张兄,宋某倒觉得正和我意!”宋天涯淡淡地一笑。

    十月十三。阴。风冷云沉,天低欲雪。
    张巡遥望着当先领兵前行的高破浪,若有所思。
    宋天涯洒然一笑,道:“高将军的伤势不重,我会多照顾他的,张兄大可放心。”
    张巡爽朗地笑了:“我从来不会对你不放心的哦。哈哈哈哈。”
    宋天涯催马赶上高破浪,关切地问:“高将军,你身体不碍事了吧?”
    高破浪冷冷地道:“多谢宋兄关心,在下还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宋天涯和善地笑了:“高将军,看天色,今日怕会有雪啊,你看我们在哪里扎营比较好呢?”
    “就在驻马坳吧。”高破浪仍然冷冷地道:“那里四面环山,既可避风,又适合防守,是扎营佳地,就请宋兄禀报张大人定夺如何?”
    “好,在下这便去转告张大人。”宋天涯含笑而去。
    高破浪冷冷地望着离去的宋天涯,眼里有一丝寒芒闪过。
    “驻马坳?呵呵,很好,正和我意,就是这样吧。”张巡的笑容有点冷硬。

    唐军在驻马坳扎营的时候,风更冷了,星星点点地飘起了雪花。细雪洒落在人马体上,化成颗粒状的细小水珠。
    张巡搓了搓双手,呵了口气道:“真冷啊!”
    宋天涯轻轻地道:“血是热的。”
    “啊?什么?”张巡愣了一下,随即恍然一笑:“哈哈哈哈,与宋大侠说话,总会有意外之感。”
    “希望今天没有什么意外。”宋天涯颇俱深意地一笑。
    夜色沉沉。在驻马坳扎营的唐军大营里一片寂静。
    猛地,一声号炮,大营四周亮起无数火把——叛军的伏兵在震耳的呐喊声中,向唐军发动了突然的袭击。
    正在大帐中斜依休息的张巡听到炮响,冷然一笑,对宋天涯道:“宋大侠,你该去照顾高将军才是啊。”
    宋天涯微微一笑,身形一闪,人已不见。

    伏击唐军的叛军在攻入唐军的大营时,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才是被捕猎者——脚下,是陷坑马索;面前,是久候着他们的利箭长矛;身后,是呼啸而来的唐军铁骑——张巡的三万大军早已从外围包围了埋伏的叛军,张开的网,只等叛军跳入了。

    黎明时分,雪停了。战斗也同时结束。唐军斩叛军首级九千三百五十二颗,俘获五千四百七十六人。伏击唐军的三万叛军仅逃回一半。唐军伤亡不足一千人。
    当宋天涯拖着狼狈不堪的高破浪回到张巡的大帐时,张巡正在喝着一杯热水。一见二人进来,便哈哈一笑道:“高将军辛苦了。”
    “应该是方将军才对。”宋天涯含笑拘揶道。
    高破浪——伪燕叛军偏将方俊恨恨地“啐”了一声道:“方某既落在尔等手中,杀剐由尔,不必如此戏弄!”
    “呵呵,还算是条汉子。”张巡一伸大指,赞道。
    “若非是条汉子,如何忍心在自己身上砍上十一刀?”宋天涯也摇头叹道:“可惜啊,这十一道伤痕的深浅,下刀角度,手法和受伤时间露出了马脚——可以在同时在你身上留下十一刀的高手,如何会避开你的要害而不置你于死地呢?你这十一刀是白挨了。哎……。”
    “哦!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许大人的女公子许的是宁陵太守黄大人的公子,现在尚未过门。”张巡以食指指着方俊道:“所以,你现在可以明明白白地去死了。来人,将他拖出去砍了脑袋示众,以正国法,振军威。”张巡言罢,很随意地挥了挥手,两旁军士将方俊拉了出去。
    “真正的高破浪将军怕是凶多吉少了……”宋天涯神色黯然,沉重地道:“在擒此叛贼时,他曾大叫:方某本来就是替死鬼办事,事即不成,有死而已。看来,高破浪应已命丧于叛军之手。”
    张巡定定地望着宋天涯,半晌,方缓缓地道:“宋大侠,军中战场不同于江湖武林,个人的生生死死微不足道。以高破浪而言,身为将领,命丧敌手,死得其所。亦如方俊,被我砍了脑袋。这是军人的宿命,不可逃避。”顿了一顿,又道:“张某少年从军,至今二十余年了。期间,生生死死,已经见惯麻木。甚至,有些时候要为了保存主力而必须要牺牲部分将士的生命!他们就该死吗?身为主将,若思量生死,感叹已经发生过或正发生着的不幸,则不战已败。唯一怀念和祭奠英灵的方式,便是决胜沙场,用敌人的鲜血和头颅,用辉煌的的胜利来安慰逝去的英魂。”
    宋天涯喟然一笑:“这,或者正是在下不可领兵征战的原因了。”
    “似宋大侠这样的悲天悯人才是侠者心肠啊!只是,战争,远离慈悲和柔情,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睢阳之围和那十三万叛军。”张巡长身而起,拍了拍宋天涯的肩膀悠然道:“尹子奇必然在睢阳等我决战,你说他会如何布局呢?”
    宋天涯略一思量,便笑道:“张兄必然已胸有成竹了吧?只是,若三万军马全力往援,则宁陵空矣,莫非张兄还是去三千人马?”
    “不,是三万人马全力往援。”张巡灿然一笑。

    十月十五。圆月暗淡,夜色朦胧。
    睢阳城外的叛军帅帐中,尹子奇面容沉静如水。
    帅案上的烛火摇弋不定,帐中诸将也均屏息而待。
    许久,尹子奇“嘿”然道:“张巡,嘿,果然了得。”他扫视了一下帐内诸将,目光悠远而凌厉地喃喃道:“很好,张巡,我就在这里等你!”

    同一时间,睢阳城内的府衙中,长案上也是烛火通明。
    “许大人,张大人在驻马坳大败伏击他们的叛军。看来,张大人果然用兵如神!若他的三万大军赶来,当可牵制叛军,缓解睢阳之围!!”修撰叶卿文兴奋地道。
    “若张大人援兵到后,我们里外夹攻,或可解围也说不定啊。”曹检的眉头终于不再紧皱。
    许远凝思半晌,忽然问道:“赵守备,城中粮草可供三万人吃多久?”
    “这……,大概仅可供半月左右吧。”赵放也猛然想到这个问题,不由得心头一紧。
    许远长舒了口气,颇有些沉重地道:“尹子奇亦是塞北名将,若依曹将军之见,欲与张大人的援军里外夹攻叛军,岂非妄想?他岂会如此易与?甚至,若张大人全军来援,则睢阳危矣,宁陵危矣!”

    十月十七。晴。午后。
    睢阳城外叛军大营。
    “禀大帅:唐军河南节度使张巡的三万大军于城北三十里外扎营!”探马报道。
    “哦?”尹子奇闻报一喜,而后又怀疑地皱了一下眉头道:“再探再报!”

    睢阳城内。
    “禀许大人,张大人的三万大军已到城北三十里处扎营!”
    “什么?”许远闻报,大惊失色,拍案而起。
    十月十八。晨,有风。有云。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牵着尹子奇的鼻子走!”张巡平静而轻松地道。
    “那么,张兄准备如何动作啊?”宋天涯也含笑而问。
    “现在,我们去城东扎营。”张巡眨了眨眼睛,笑了。

    “报!禀大帅:张巡转到城东扎营!!”叛军探子再报道。
    尹子奇双眉锁紧了:“张巡在搞什么鬼?”

    “禀大人:张大人转到城东扎营!”
    “哦?”许远沉吟许久,眉头渐渐舒展开,他爽然一笑道:“若张大人转到城南或者城西扎营时都不必着紧,唯等到张大人再回城北时,一定要尽快报我知晓!”

    十月十九。微云。寒风料峭。
    “现在,我们去城南扎营。”张巡依然眨动双眼微笑着对宋天涯道。
    宋天涯失笑道:“如此说来,我们还要到城西扎营了?”
    “猜对了,正是这样。”张巡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十月二十。阴。无风。
    睢阳城外。叛军帅帐中。
    尹子奇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连续几天,张巡换遍了四个城门扎营,他是在做什么呢?尹子奇沉思着。很突然地,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不由哈哈大笑道:“是这样了!哈哈哈哈哈哈……好你个张巡,险些被你瞒过!”然后他大喝:“来人!击鼓!聚将!升帐!”

    睢阳城内。
    “从明天开始,随时准备在北门迎接张大人入城!”许远冷静地发出命令。
    几乎在同一时间,张巡轻轻拍了拍宋天涯的肩膀,轻描淡写地道:“明天,我们进城去。”

    而此时,在叛军帅帐中,尹子奇正高踞案头,做着部署:
    “明天,张巡必然从城北闯营入城,我们放他过去!”
    在众将的疑惑中,尹子奇笑道:“张巡在行疑兵之计。他的三万大军很可能有两万已经返回了宁陵,现在留在睢阳的应该不足一万人。若在城外与之对战,则很难掌握全局。一旦失利,张巡必然远遁,然后骚扰我们,使我们不能全力攻打睢阳。不若放他们进城,一方面围而困之。另一方面消耗城中粮草。若我所料不差,则城中粮草坚持不了一个月,那时,睢阳城可破也!!”说到这里,他伸手拿起一支令箭道:“前将军周江听令:你带三万大军,轻骑赶往宁陵。张巡所部匆匆往返,必然已成疲兵,若可以赶上,则当即全力一击,务必将之消灭。若其已入城,则全力围困攻打。不让其有喘息的余地。而宁陵一告急,则张巡必惊。”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缓慢而又肯定地道:“那么,睢阳可得,张巡可擒!!”言罢,仰天长笑。

    十月二十一。晴。
    张巡勒住战马,环视了一下身边的三千军兵,对宋天涯朗然一笑道:“现在,我们杀进城去!!”言罢,一催战马,当先驰去。
    几乎没有什么阻挡,睢阳城门也及时大开,三千唐军顺利进入睢阳城中。立马城门迎候的许远与张巡寒暄过后,很直接了当地问道:“听闻张大人全军来援,张某不胜感激。但若叛军往袭宁陵,则大人如何处置?”
    “许大人不必担心,”张巡哈哈一笑道:“我倒正希望尹子奇去攻我宁陵。而张某此来,入城者,唯三千兵马。许大人以为是多了还是少了啊?”
    “三千?正好!正好啊!哈哈哈哈哈……”许远亦放声大笑。
    二人的笑声里充满着相知与相得。已经不必再说什么,一切,尽在无言的一笑中交融。
    张巡止住笑声,正容道:“许大人,刚才进城时,出乎意外的顺利,我看,尹子奇是要围而困之了。依在下愚见,尹子奇必立即攻城,以干扰我等。所以,我们还是马上准备守城为宜。”
    话音未落,城外号炮连天,战鼓隆隆。叛军开始攻城了。
    张许二人相视一笑,张巡道:“许大人,叛军这一开始攻城,便是数日之事啊,不到宁陵消息传来,尹子奇是不会罢休的。城中守城用具可够?”
    “用具倒是不缺,只是张大人因何如此肯定尹子奇必连攻不休呢?”许远沉着地问道。
    张巡笑道:“尹子奇想必已经派兵攻我宁陵。睢阳至宁陵一往返快马约须四日,而行兵时间大概要在五六日之间,所以,在这五六日间,尹子奇必然攻城不休,已乱我军心。若其取胜,也一定会停止攻城专一围困,等我出城往救,那时……。呵呵,他的算盘打得很精的哦。”
    听罢张巡所言。许远欣然一笑道:“看来,张大人已经智珠在握了啊。下官可以放心了。”

    十月二十七。风紧,云暗。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更寒冷了。
    在拉锯般连续数日的攻守之战后,睢阳依然固守未破,而叛军却又损失了近万军士。就在这时,宁陵方面的消息终于传来了——轻骑而往的叛军没有追到张巡所部返回宁陵防守的大军。在他们刚刚抵达宁陵城下,正准备围攻宁陵之时,唐军却自背后杀来。
    张巡的部队根本没有返回宁陵,而是藏在睢阳城附近,等待叛军轻骑往袭时,随后掩杀。叛军面对坚城,背对大军,真正是受到里外夹攻了。三万叛军登时溃不成军,四散奔逃。此一役,叛军又损失了近万兵马,其余幸存者狼狈逃回睢阳大营。

    “张巡,张巡…………”尹子奇闭目长叹。然后,他从呆坐了半晌的帅案后振衣而起,深深地呼了口气,缓缓地走出大帐。
    天色忽明忽暗,北风也时起时息。
    尹子奇在寒冷的风中再次深深地呼吸了一清凛的空气,又轻轻吐出。似乎要将心中的沉重和气馁随着呼吸一起吐出去。
    他就这阴沉而广漠的天空下,木然立了许久。然后,他平静地发出命令:“停止攻城!”

    睢阳城内。
    许远由衷地叹道:“张大人果然算无遗策!宁陵大捷啊!如此一来,叛军气势已衰,睢阳解围之日不远矣。”
    张巡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道:“许大人千万莫掉以轻心,尹子奇此番兵败,必痛定思变,不知他下一步做何打算。而且,现时已至深冬,大雪将至。若不能在大雪封路前攻下睢阳,叛军必遭败亡,这是无庸质疑之事。尹子奇久经战阵,更是深知此理,所以,近日中,他必须做出决定:或攻或退。若退,则要防备我等追击。若攻,就必然是狂攻不已,不破城不休了。因为,那时尹子奇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现在实是关键时刻,万万疏忽不得啊。”
    许远闻此一番见解,惊佩之余,不由暗道惭愧。
    宋天涯温和地一笑,道:“那么,张兄现在做何打算呢?”
    张巡沉思顷刻,嘴角牵出一丝冷笑:“明天,该我们去主动打尹子奇一下了。”
    “啊?!”许远以及睢阳众将均讶然失色。
    宋天涯油然笑道:“张兄果然了得,此举不但可打乱尹子奇的部署,更可试探叛军虚实,的是妙着。”

    十月二十八。阴云密布。空气中满是大雪前的清凛气息。
    辰时初,睢阳城北门里一声炮响,城门大开。喊杀声冲天起。尹子奇闻报,冷然上马,径奔北门而来
    就在这时,睢阳西门悄然大开。三千唐军铁骑直冲而出,杀入叛军营中!叛军始料不及,顿时兵荒马乱,人仰马翻。唐军轻骑一路冲杀,如入无人之境。未等叛军醒过神来,唐军已转战至睢阳南门,从容而归。如此一翻突袭,叛军有伤亡近三千军兵,而唐军仅轻伤数十人而已。

    尹子奇终于勃然大怒:“张巡,你欺人太甚!”
    修开沉默低看着愤怒的尹子奇,眼角抽搐了一下。无言地转身而去。

    睢阳城内,张巡与许远相对大笑。
    张巡轻抚下颌,双目灵动生辉:“宋大侠,你猜尹子奇现在在想什么?”
    “最好是现在就杀了你。”宋天涯沉吟了一下,微着笑道。
    “宋大侠是说……”许远试探地问。
    张巡与宋天涯对视了一眼,望这似乎已经了然的许远,深深一笑,笑容悠远。

    夜静,更深。无月。
    张巡在灯下秉烛而读。
    门轻轻地推开了。一股寒冷涌了进来,彻骨而使人透不过气般的凝重。案头的烛火闪颤欲灭。
    “我叫修开,记住,是我杀的你。”走进来的黑衣人冷冷地道。
    张巡举头望向修开,眼中带着一丝微笑,轻松地道:“等你等得我很累,幸好你终于来了,我要休息去了。”说罢,长身而起。
    修开的杀机在张巡这一动的牵引下,唯有全力一击,正欲出手,就在修开将动未动的一刹那,一个安详而悠扬的声音若天音梵呗般响起:“亡魂手修开修兄,辛苦了。夜深霜冷,喝杯热茶如何?”
    屏风后面,一个修长的身影悠然出现。宋天涯来到案头,倒了一杯清茶。手一伸,向修开道:“修兄,请。”他的声音依然安详悠扬,有若禅唱般宁静悠远。
    刚才还翻涌不休的寒冷和凛冽的杀机,似乎都在这祥和的声音中消散了。
    修开脸色一凝,双唇紧抿,凌厉的眼神笼罩住宋天涯。
    宋天涯哑然失笑道:“修兄敢来夜刺张大人,难道连杯茶也不敢喝吗?”
    修开只觉得万分难受。更重要的是他的信心已经消失了。以修开的身手,房内另有他人竟然不觉,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什么人能将自己隐藏得如此之深?而自宋天涯现身以来,先控制住修开的出手时机,让修开欲攻不得,欲罢不能,更以天呗梵音化解了修开的杀气。而最可怕的是,虽然宋天涯就站在那里,但修开却始终无法确定他站立的准确位置。修开强忍着体内因宋天涯的出现无法发出攻击而不得不收回的翻滚不休的内息,正欲一喝而散,偏偏就在这个当口,宋天涯一声叹息:“修兄这是何苦由来?”
    在轻轻的一声音在修开耳中不啻一个炸雷。因为宋天涯这一声正好在他的声音已到口边而未发出之前,等若将修开正欲散去的内息全部堵了回去。
    修开再也忍耐不住,口一张“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漫天血雾中,修开身形一晃,倒纵而去。“你是宋天涯!”修开冷涩的声音遥遥传来,倏忽而散。
    宋天涯望着修开的背影,眼中满是怜悯与不忍,他叹息了一声:“修兄走好,在下不送了。”他那安详而悠扬的声音远远送出,缕缕不绝。
    张巡长舒了一口气,赞叹道:“宋大侠,你这是什么武功啊?如何不见你动手,刺客便喷血而逃呢?”宋天涯淡然一笑道:“大道同途。其实也无非是料敌机先,相机而动罢了。”
    “正是这八个字,道尽兵法的精髓啊。”张巡叹声不绝。

    近来,尹子奇总是在不安的浅眠中度过漫漫长夜。
    黎明前,他猛然一悸,心有所感,当下翻身坐了起来。
    ”尹大帅,请把我的尸体送给我师傅,他就会知道宋天涯的武功境界。告诉我师傅,宋天涯在张巡身边。”修开冷凝而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尹子奇乍听之下微微一愣,以为听错了,随即睡意全无,望着静静地立在黑暗的大帐中的修开,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
    修开静立的身形微微一晃,猛地又喷出一口鲜血,轰然倒地。他的心脉已经被反冲而回的内息震断,在强撑着回到叛军大营,在见过尹子奇,交代完后事后,淹然而毙。
    尹子奇抚着修开的尸体,双眼湿润了。一直以来,修开就在他身边随他东征西讨,无数次在危机中救过他的性命。更无数次刺杀敌方大将,使他不战而胜。这次,却在刺杀张巡时送了性命。
    那个宋天涯是什么人呢?
    这时,天空飘起了大雪。

    这场大雪时断时续地下了四天。

    十一月初四。清晨,雪停了。地上积雪厚达二尺。
    晴朗的天空碧蓝碧蓝的。透着一种亮丽和明媚。
    张巡身披大氅,走上睢阳城头,遥望天地交际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吐出的气息在凛冽的寒风中凝结成一股白烟。阳光照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的光线刺人双眼。在这雪后的时空中,一切都那么沉寂,空旷。人类更是显得那么渺小。似乎,在茫茫天地之间,只有这一片灿烂的洁白。张巡的心灵在这片洁白中悠然自得。
    几乎同时,尹子奇踱出帅帐,立于雪地之中,遥望着睢阳城。深色的城墙在白雪的映衬中显得更高,更厚了。猛然间,尹子奇下意识地将目光凝向睢阳城墙的某处。很微妙地,张巡的视线也自天地交际的地平线处收了回来,射向城外叛军大营中的某处。
    他们同时感觉到了彼此之间的存在,更清楚地知道,对方那个强悍的对手正在注视着自己。
    张巡巍然一笑,转身而去。
    尹子奇垂下头来,凝视着脚下的白雪,平生第一次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他打了个寒战,亦转身踱回大帐。

    正午,一封战书送到了张巡手中。
    张巡洒然一笑。提笔回书:明日正午,北门决战。
    “张大人,尹子奇下书索战,足见其计已穷矣。我军再坚守数日,天寒地冻,雪冷冰坚,叛军将不得不退兵。而若正面交锋,岂非正中其下怀?”许远急切地问。
    张巡的笑容有些落寞:“许大人,若叛军自退,则沿路上的百姓当如何?”他顿了一下,声音颇含沧桑地道:“叛军一退,必沿途烧杀抢掠。百姓将水深火热矣。更兼叛军自退,保持了实力。待其重整旗鼓而来时,则又将是一番苦战。”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况且,我们现在也损失了不少军兵。箭石也消耗了很多。粮草情况更不容乐观。所以,”说道这里,张巡声转激昂:“为国计,为民计,为今后计,我们明日必须与叛军一战!而且,要一战成功,将其逐回老巢。许大人,明日,即是破敌之日!!”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许远期待地问:“莫非张大人已有破敌之策?”

    张巡高深莫测地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道:“明日之战,叛军攻城必猛。许大人多准备箭石吧。”
    “这个下官自然晓得,只是……”许远话犹未出口,张巡笑问道:“许大人箭法如何啊?”
    “啊?这个……”许远莫名其妙地哑然。

    十一月初五。正午。晴。阳光灿烂,晴空万里,阔然无云。
    尹子奇手按长戟,端坐战马之上,目光冷峻,凝视着睢阳城门。
    当张巡持枪策马,飞驰出城时,尹子奇断然道:“看我长戟一举,即擂鼓攻城。”言罢,催马上前。马蹄踏雪,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张巡勒住战马,面对尹子奇。
    两个强悍的对手,终于直面相对了。
    两道冷电般的目光交击碰撞,几若爆出火花。
    短暂而沉默无语的对视之后,尹子奇傲然一笑:“该结束了,今天,你,和我!”
    张巡闻言“哈哈”一笑:“很高兴你第一句话还不算太老套。没有让我失望。我现在唯一想说的只有一句话:卿本猛士,奈何从贼!”
    尹子奇也“嘿”然笑道:“呵呵,张巡,你还真是个很有趣的家伙,我有点喜欢你了。不过我还是要杀了你。战争,本就是杀人游戏,只是,看我们在这场游戏中谁是赢家而已。自古成王败寇,唯以成败论英雄。今日,我胜你败!”
    “不!不!”张巡伸出食指摇了摇,正色道:“不,你错了。虽然战争就是杀人攻城,苦的也总是百姓。更让无数大好男儿血洒疆场,沙场捐躯,前赴后继。但是,战争的目的不同:侵略与抗击不同;救民与扰民不同;争天下造反与背君叛国不同。所以,结论自然也不同。这个是非是错不得的。你,随叛国被君之人,只能是寇!”
    尹子奇歪头打量着侃侃而谈的张巡,很突兀地道:“你很能说啊,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很能打呢?”
    “哈哈哈哈……”张巡仰天大笑:“这要打过才知道。请!”
    尹子奇一声大喝,长戟高高举起,迎头挥来。
    随着尹子奇的长戟高高举起,叛军中的战鼓擂响了。开始攻城的的叛军如密密麻麻的蚂蚁般涌了上来,在白雪的反衬之下,显得触目惊心。

    决战,开始了。

    张巡神色不变,大枪一晃。当胸刺去。
    宋天涯立马于唐军大旗之下,静观战况。清凛的寒风中,深红色的大旗“扑啦啦”随风招展,似烈焰狂燃,几欲破空飞去。
    在宋天涯眼中,张尹二人的武功自不足道。但是,作为身具王霸之气的将帅之材,搏杀于万马军中,却自有一股剽悍与雄浑,有着无可言喻的狂野与惨烈。那决绝无回的气势和傲视群雄的豪情,绝非普通江湖中人对决争胜的比武可比拟。
    三十几个回合后,二人勒马遥对,稍作喘息。
    张巡笑道:“痛快,实在痛快。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
    尹子奇冷哼一声道:“哼,我便痛快地送你上西天!”
    言罢,二人又战成一处。
    百多回合后,张巡一带战马,哈哈大笑道:“看来,你奈何不得我,我也收拾不了你。待我回城思量一下如何胜你。明日再战吧。”言罢,拨马而回。
    “休走!”尹子奇长戟一挥,催马追赶。叛军也一声呐喊,随后掩杀而来。但是,还未接近城门,便已被唐军一阵密如飞蝗般的箭雨射了回来。

    睢阳城下,叛军猛攻不休。殷红的鲜血洒落在皑皑白雪中,分外艳丽夺目。
    尹子奇眼睁睁地看着张巡退回城去,心中满是沮丧的无力感。
    几乎自从张巡出现后,主动权就一直被掌握在他的手中,他简直是要如何便如何!
    怎么样成了这个样子?尹子奇胸中气闷欲裂,牙关紧咬。
    就在这时,车骑将军鲁安快马奔来,脸上透着一种莫明的喜色:“大帅,大帅!你看!”他的声音里有着一种兴奋的颤抖。手中,高高举着一根箭杆——无箭头的箭杆。
    尹子奇微微一怔,正欲喝问,鲁安已气息急促地道:“大帅,这是唐军刚才撤退时射在我们儿郎身上的!”他的眼中满是狂喜之色。
    尹子奇接过箭杆,冷凝的面容终于泛起了一线波动。一丝笑容在他脸上荡漾开来。一种近乎绝处逢生的快乐感觉充塞着他的胸臆。他感到,胜利的手已经伸向他了,睢阳城破,几乎就在眼前!他声音有些暗哑地喃喃道:“张巡,你完了。”
    然后,他狂猛地一声大喝:“全力攻城!”
    喝罢,尹子奇纵声长啸,声震千军。
    叛军在尹子奇的长啸声中,气势大盛,攻城更猛烈了。

    未时末。近黄昏。
    睢阳城中,唐军苦苦抵抗着叛军一波波如潮水般攻势。
    宋天涯摆弄着手中无锋的箭杆,若有所思。
    张巡沉静地坐在城楼后的女墙下,双目微闭,任耳边杀声如潮。
    许远略带焦急地问:“张大人,我们现在只用无锋的箭杆,叛军毫无顾忌,攻得很猛啊。我们要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到尹子奇亲临城下督战的时候。”张巡的回答简单而坚决。

    申时初。寒冬的暮色总是早早到来。此时,天地间已经一片苍茫了。
    面对久攻不下的睢阳,尹子奇终于忍耐不住了。为什么唐军在已经没有利箭之后,城池守得还如此坚韧?他决定亲临城下,督阵攻城。无论如何,也要把握在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唐军箭尽时乘机一举攻下睢阳!
    当尹子奇的帅字大旗出现在睢阳城下时,睢阳城头已亮起点点烽火。

    “尹子奇来了!”许远的声音高昂而又急切。
    闭目端坐的张巡闻言微微一震,霍然站起,双目一张,目中有如冷电的寒芒一闪。快步走向城头。

    睢阳城下,尹子奇立马帅字旗下,正翘首仰望城头。
    此时,交战双方都点燃了火把。在凛冽的寒风中抖动着的火光映在交战中的人们的脸上,忽明忽暗,使人的面目若隐若现,有一种恍惚的虚幻感。

    张巡的嘴角牵出一丝冷冷的微笑。
    他若无其事地对许远道:“许大人,你我比试一下箭法如何?”
    “啊?”许远一愣。没有明白张巡的话的意思。
    张巡微微一笑道:“看看谁可射死尹子奇!”
    “啊?”许远又是一愣,随后了然地大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张大人,请!”
    随后,他一声高喝:“传我将令:放利箭!”
    此时,忍耐已久的唐军纷纷丢掉无锋的箭杆,张弓搭箭。真正的、有箭头的、在闪耀的火光中寒芒四射的利箭,射向攻城的叛军。
    以为唐军没有利箭而疏于防范的叛军顿时在箭雨中倒下一大片,惨叫声不绝于耳。
    张巡与许远同时弯弓搭箭,对准城下的尹子奇,几乎同一时间,双箭并发,一射尹子奇面门,一取尹子奇心窝。

    刹那间,劲箭已临尹子奇马首!
    尹子奇出神地望着飞来的利箭,伸出了他的手——两支利箭被他抓在手中!
    距离还是太远了!长箭射到尹子奇马前的时候,箭势已尽。尹子奇轻易地伸手抓住了双箭。
    张巡与许远两人扼腕长叹。

    尹子奇望向手中锋利的长箭,脸色一变,再变,而后仰首大笑道:“张巡,计只此尔?”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宋天涯伸手从张巡与许远手中取过两张雕弓,双弓合一,搭上长箭,瞄也未瞄,开弓便射!

    箭如流星。
    尹子奇只觉眼前有一道寒光一闪,刚本能地一侧头,便觉得左眼中一凉,然后,是一片黑暗。紧接着,一股锥心裂肺的痛楚在他左眼中爆炸开来,波及到整个头颅,而后蔓延到全身。他大叫一声,倒撞于马下。

    立于睢阳城头的张巡与许远同时大叫一声:“好!”
    许远更兴奋得高声喊了起来:“尹子奇死了!”
    “尹子奇死了。”在个声音从许远的身边沿展辐射出去,在短短的时间里,所以的唐军都高喊着:“尹子奇死了!”
    在声音汇集成一股滔天的巨浪,冲击着叛军的心神。

    尹子奇落马,叛军中军顿时一阵大乱。身边的军将忙抢上救起横卧于地的尹子奇,往回退去。叛军的帅字大旗也跟着摇摆而退。攻城的叛军一见帅字大旗已退,耳边再听着唐军的呐喊,顿时心慌气促,攻势大减。

    便在此时,张巡一把抓过身后血红色的大旗,迎风一挥,大旗猎猎作响。
    他奋然大叫:“出城!杀敌!”

    十一月十一。黄昏。晴。
    睢阳守军与宁陵援军组成的联军,在追杀叛军近八百里后,凯旋而归。
    睢阳围解。

    尹子奇所部叛军一路溃逃,刚出江淮境地。又被沿途州县赶杀,袭击,十三万大军折损大半,仅有不到五万人逃回老巢。

    张巡与许远高举酒杯,“铛”然互撞,对饮而尽!
    庆祝胜利的美酒喝起来总是酣畅淋漓。
    “许大人。明日我即兵回宁陵了。”张巡洒然一笑道。
    “张大人。下官现在的心情无可言表,唯有感激二字!”许远激动地道:“七千破十万,大人此战,必名标青史。更功盖当代。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巡微微摇头,淡然一笑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似此有为之胜,不足挂齿。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身为将帅的最高境界。”
    “好个不战而屈人之兵!!”宋天涯赞叹道:“只一句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便道尽名将心胸。张兄,天下英雄,舍你其谁?”
    “哈,好高的大帽子啊。”张巡摇头失笑。
    “只见张大人于决战中神色自若,便知张大人胆气过人,豪情万千。只可惜未真个射死尹子奇。”许远由衷地叹道。
    “许大人说错了,”张巡脸上的笑容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感慨:“其实。我也害怕的!!谁都知道,一旦战败,即丧师辱国,更性命不保。那么多战士的性命掌握在你手里。城池的存亡也在乎你一念之间。至于尹子奇,呵呵…………”张巡突然轻笑了一声,似乎陷如沉思中,不再言语。
    许远见状,忙转移话题道:“宋大侠此后准备何往啊?”
    宋天涯悠远地一笑道:“我还要等一个人。”

    十一月二十九。夜。山城。
    伪燕都督府。
    尹子奇形容憔悴,萎靡不振地倚在榻上。左眼包扎着。他的脸上写满了失意与落寞,更有着一种深深的痛楚。
    “修开说,那个人叫宋天涯。”尹子奇的声音低沉沙哑。
    那个背对着他,一身青袍的消瘦高挺的老人闻言微微一震。一声长叹。

    十二月二十三。俗称小年。

    在中原汉民族的传统中,这天要吃灶糖,送灶君上天。
    七天后,就是春节,要过年了。
    这天,瑞雪飘飘。
    百姓们欢乐地说:瑞雪照丰年。明年,一定是个好年头!

    就在这天正午,宋天涯代表中原武林,与修开的师傅,域外天魔铁勒决战于睢阳河畔。

    这天晚上,张巡与尹子奇的梦里,同时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雪。那漫天飞舞的洁白雪花,飘舞出一种彻骨的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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