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番外•呦呦鹿鸣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树林，远远地便能看见林中弥漫着的薄薄的雾气，轻风拂过，夹杂着花朵和嫩草的芳香。
　　“沙沙——”
　　它漫步在这片属于它的净土上，白色的毛发上带着几颗晶莹的露珠。它低下头，鼻子凑在一朵野花前，嗅了嗅。
　　它睁开眼，那如同梦幻般的浅紫色，比紫水晶更为迷人，似乎能够倒映出这整个世界。它伸出舌头，舔去了这花朵上的露珠。
　　灵溪山，是它的家，不被世俗所污染的一方净土。
　　“沙沙——”
　　“这里……就是灵溪山吗？”一个女声从它身后传来。
　　它转过身子，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女站在那里，微微抬头看着天空。
　　这里不是只有山脚下一户人家的吗？它记得这一带只有羽家三个人的啊。
　　“鹿？”那少女歪了歪头，缓缓走向了它。它抬着头，紧紧地盯着那个少女。
　　少女长得极好看，墨色的长发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摆动，额前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少女冰蓝色的眼眸，如同寒冬结冰的潭水，泛着清冽的光。白皙的皮肤，带着虚幻般的色彩，粉嫩的薄唇就像带着晨露的鲜花一般。
　　她身着奇怪的白色长袍，反正，与它见过的山下的那几个人不一样就是了。那身白衣将她的气质衬得更加高贵优雅，如同这灵溪山的月亮一般，高高在上，泛着清冷的光辉。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它和她四目相对，那少女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迷茫，她慢慢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它的头上，喃喃道：“伊幽……”
　　它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少女眼中闪动，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可是它没来由的，对这个突然闯入的少女，没有一点厌恶的感觉。她的身上，有一股它喜欢的味道。
　　它抬起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眼角，什么东西，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好咸啊。
　　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它，那眼神中透露着错愕，旋即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会想起伊幽……伊幽……”
　　伊幽是谁啊？
　　它歪了歪脑袋，浅紫色的眼眸中满是不解，只不过它不能说人话，张开嘴，只能发出一个“呦”的音节。
　　明明是一只鹿，却摆出了一副人的表情。
　　那少女像是能够明白它的话似的，轻声道：“伊幽，是我的妹妹……我最重要的妹妹。”
　　少女微微垂眸，但是它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愧疚，痛苦，绝望……可是为什么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山下有一户人家的吧……这一次，我一定要保护他们……”她喃喃着说了这些话，让它更加摸不着北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来干嘛的，但……到了这个地方，就是我的人了！
　　它咬紧了少女的衣角，但她却缓缓起身，淡淡道：“对不起了，我有很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它不情愿地松开了嘴。
　　不过，你还会回来吗？
　　“我会常来这里的，你也会在的吧。”少女回过头，微微一笑。金色的阳光，衬得她的笑容愈加温暖，霎那间，它感觉这片林子都失去了色彩。
　　她真的能够听懂它的话吗？！好神奇！
　　“呦——”它点了点头。
　　这便是它记忆中与她的第一次相见，此后，那个女孩几乎每天都会来。
　　好喜欢！
　　它没能从她口中知道更多关于伊幽的信息，只知道，那个女孩的死，对她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她来到这里是为了山脚下的羽无殇一家，她要保护的，也是他们。
　　突然觉得有些羡慕呢。
　　它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一天，是个噩梦……
　　它看见山下的火光，似乎要把整片天空都照亮，它听到那一阵阵哀嚎声，撕破了这里千百年来的宁静。
　　它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恐惧充斥着它的内心。
　　它迈开蹄子，飞快地朝山下跑去，一道白影在林中穿梭。
　　不要……
　　千万不要！你不能死！！！
　　它动了动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让它差点晕过去。
　　“都给我去死！！！！！”
　　它一惊，抬起头，只见少女悬浮在空中，墨色的长发在风中缭乱，那全身充斥着的仇恨与杀意，竟然令它不敢靠近。
　　她怎么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羽无殇他们呢？为什么没有和她一起？
　　无数的冰棱柱从空中落下，它只见到下面的一大批人，一个一个地倒下，那股令它难以忍受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它看到少女的脸上，那残忍的表情，是它以前从未见到过的，为什么她会露出这种表情？这种如同造物主般，俯视众生蝼蚁的表情……
　　“呦呜——”
　　少女猛地回过头，旋即大喊一声：“快走开！”
　　“呦呦……”它拼命摇着头，怎么也不肯移动半步。
　　少女没有再理会它，在所有人都倒下之后，她狠狠地抓起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厉声问道：“他们在哪？！”
　　她在干嘛？
　　它赶紧跑了过去。
　　“什……什么……”
　　“我说，羽无殇和月浅浅，他们在哪里？！”
　　“不……我不知道……不知道……”它看见她手里的冰棱柱一下子刺入了那个人的脖子，那人登时就断了气。
　　它从没见过这样的她——
　　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咳……咳咳……”
　　这是……月浅浅？！
　　“呦！”它轻声叫唤以示意少女，少女急忙跑到她面前，眼里竟然蓄满了泪水：“你……你撑住啊……月！月……”
　　月浅浅白皙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傻孩子……我肯定是撑不住了……你……还是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吧，历史……是不可逆的……”
　　“什么……”少女瞪大了眼睛，“原来……你一直都……”
　　“跟我还说什么对不起啊……羽……”还没说完，月浅浅的手就垂了下来，眼睛也慢慢地闭上了。
　　“不……不要死……月！月！！你在哪？！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它只听到少女绝望的哭喊声，那么撕心裂肺……
　　它突然发现，她和月浅浅，长得好像……
　　它看到身边出现了一个扭曲的空间，那种波动，令它无端地感到害怕，可是，她却走了进去！
　　“呦……”你不要我了吗……
　　“呦呦……”你要去哪里……
　　少女回过头，眼里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它动了动嘴唇，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来：“再——见——”什么？！你真的要走？！你真的……真的不要我了吗……
　　“呦呜……”它急忙追过去，她却先一步踏进了那扭曲的空间，消失在了它面前！
　　漆黑的天幕下，只有一只白鹿，它的脚下，是满地的尸骸。它抬起头，发出了凄厉的悲鸣：
　　“呦——”
　　灵溪山，本就是灵气浓郁的地方，而白鹿，又是充满灵性的动物。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黑发，黑瞳，她在晨曦中醒来，品味着晨露，轻轻擦去了嘴角的湿润，轻声道：
　　“姐姐，我会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