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三朝

    ◇李清明
    生活在洞庭湖水乡的乡亲们有一个习俗，婴儿出生的第三天，族人均要为其举行较为隆重的“洗礼”，又称“洗三”、“洗儿”、“洗三朝”。
    民间传说，婴儿系送子娘娘所送，出生三日，她要亲临凡间察看，如见有不从或不敬者，必将受到神的惩罚。
    洗礼开始，婴儿家要黎明起，扫庭除，洁杯具，焚香烛；还要宰杀好鸡鸭，备好鱼肉鸡蛋等物品……做好宴请亲朋好友的准备。女眷们则忙着在土灶上的大铁锅内放进艾叶、昌蒲、金银花、樟树叶、紫苏、雄黄等物料，倒进几大桶清凉的井水，将水煮沸，待水温降至适度后，再用木瓢舀进一只用开水消过毒的木制洗澡盆中，开始给初生的婴儿沐浴。
    洗礼一般由年长的婆婆，或奶奶们主持，边洗边吟唱一些诸如：“洗洗头，做王侯；洗洗身，做富翁；洗洗手，荣华富贵全都有；洗洗腰，一辈更比一辈高；洗洗脚，身体健康不呷药……”等赞语。在洗沐礼赞的同时，还要拿根筷子点上些食物饮品，象征性的在婴儿的嘴巴上涂抹一下，也是边涂边念：“呷了鱼，有富余；呷了糕，长得高；呷了糖，保健康……”也有的还会在婴儿的嘴唇上涂点些黄连，意味着小孩将来的日子先苦后甜。同时，黄连也可以消除婴儿从胎内带来的内热。
    洗毕，年长的妇女还会将煮熟后去壳的鸡蛋为婴儿滚身。白嫩、滑溜的鸡蛋从婴儿的头部滚至脚跟，又从脊背滚至臀部……不断地重复，叫做“滚屁股蛋蛋”。用以去除婴儿的胎毒，白嫩肌肤。据说，滚过婴儿身子的鸡蛋送给祈子的妇女，吃后便可如愿以偿哩。
    同时，主家还会在许多煮熟的鸡蛋壳上涂上红色，一是分赠看热闹的亲友、乡邻，二是由父亲用提篮装上到婴儿外婆家去报喜，俗称“吃红鸡蛋”。难怪，清朝诗人冯朝吉在《锦城竹枝词百咏》中，也曾形象地描述了当时人们举行“洗礼”的场景：“谁家汤饼大排筵，总是开宗第一篇。亲友人来齐道喜，盆中拿掷洗儿钱”。
    这时，被更换上崭新的衣帽和小衣小褂，戴上银镯、银锁、银脚铃的婴儿便会交到父亲手里，抱至堂屋中竖着祖宗牌位的神龛前，跪敬祖宗。禀告祖上，家中添丁添福的喜讯。
    婴儿降生时，如有不速之客进屋，俗称“逢生”。来客就是婴儿的干爹干娘，以后成为亲戚来往。也有的在洗三朝之日，抱着婴儿拜石头、树木等做“干爹”、“干娘”的；还有的在给小孩按辈份排列起好大名的同时，也会叫些“牛伢”、“狗仔”、“铁蛋”、“石头”等小名，以示小孩将来成长经打经摔、经风经浪……易长成人。
    洗礼之日，若是男孩，有的人家还会将其手脚用绒丝带捆绑束缚一些时日，让其戒玩戒躁，从小养成稳重踏实的性格。长大后，凡是喜欢顽皮胡闹、撩手撩脚、不听招呼的男孩，惹恼了人家，十有八九都会招来一句经典的“乡骂”：“你这个猪叉的，怕是没有洗三朝的吧！”
    婴儿的三朝洗礼过后，紧接着便是“抓周礼”“拜孔夫子礼”“割礼（也叫成人礼）”等诸多礼仪，相伴人的一生。礼仪程序周密，形式庄重，充分体现了乡亲们重视生命的延伸，以及对生命的尊重和对天、地、自然的敬畏，也寄托着对未来美好的希望。令人刻骨铭心，影响深远，终身难忘。
    漫步水乡，过去被视为良好文化传统和传统文明的许多人生礼仪，以及流传了许多年代的乡村规矩，早已被时下的享乐主义、奢靡之风等快餐文化所取代。所见所闻，叫人总想情不自禁地蹦出那句经典的“乡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