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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我想把你忘记

发表时间:2016-04-10用户:文字君阅读:1618
    
    (一)
    
    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是周末下午。它是一条叫三儿的哈士奇,纯种的西伯利亚雪橇犬。
    坐最后一班高速大巴到成都,又随着28路公交摇摆进了灯火阑珊的市区,回了我那位于文殊坊不远的公司时,它正在楼道尽头的那个用不锈钢编织的闪着寒光的美丽笼子里睡觉。
    
    
    (二)
    
    
    我住在公司里,就是那间配电房改成的宿舍,小,但有电视有热水,办公室有书有电脑,另外一层楼有餐厅。所以日子过的平淡但真实。
    董事长是我姑爷,也就是我父亲的姑父——尽管比我父亲小十岁,但乡下是要讲辈份的。正因为这种关系,我就直接进了公司,精心准备的个人简历只有办公室主任——一个不知道该用什么成语形容的女人仔细认真的看了,她喜欢从中间找出一些与董事长有关或是无关的东西来决定对这人的态度。
    在董事长办公室给李总经理介绍了一番,最后姑爷说:人,就交给你了,如何用是你的事,他在这里只有比别人更严格的要求,没有特殊的权利和身份。
    我在李总勉强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不能言语的东西。开了一上午会,下午的时候总经理说你对这行不熟,先到监察部吧,一边熟悉情况一边学习。
    我就这样坐在了监察部办公室的椅子上。说实话,在外跑了多年业务,和稀泥倒是一把好手,要遵章循规的跟谁较劲我觉得我是做不到的。
    
    (三)
    我上楼的时候估计是电梯的铃响惊醒了它,反正我听到它叫了,疑惑的打开楼道灯时,它用一双同样疑惑的眼睛看着我,眼睛,是蓝色的。
    我猜它是饿了或是渴了吧,反正我把它从笼子里抱了出来。买的方便面泡上了,火腿肠就给了它。
    
    (四)
    
    我换了几次工作,对于新单位,我知道要先从公司的制度学起,尽管每个单位的制度多是一些废话。
    我学,是因为我知道去办公室借资料时,可以顺便熟悉这些领导身边的人的脾气秉性以便对症下药,还可以给人以谦虚、好学的好印象。
    我这样说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坦诚还是该说自己小聪明,我想大多数人是不会说出来的,尽管有些时候会找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没办法,要吃饭”来解脱自己。
    我在熟悉了制度的同时也熟悉了几个部门的同事,我的工作就这样进入了角色。我隐隐觉得,给我的这个职务,是个闲职。
    
    (五)
    
    又在一声铃声后姑爷上了楼,来看狗。他事情很多,脑子里很多事应酬也很多。看狗,眼里有一种难得的放松。
    他从二十几岁从老家抛家舍口出来打拼,其间的苦难和艰辛我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我佩服和尊敬他。关于他,我不能说得太多。
    他说狗是一个朋友调到北京,家是搬去了,只剩下一条狗没法带走,只好送给他。这狗,是哈士奇,纯种的西伯利亚雪橇犬,名字,叫三儿,三个月大。
    我猜主人是北京人吧,四川人,是没有儿化音的。
    
    (六)
    
    快开糖酒会了。我们也在忙着招聘酒水销售、请礼仪;请专业公司上门定制工装;忙着装电脑;忙着做专题片和招商资料等等,总之事情很多大家都很忙。
    就在这时,出了一个小插曲。
    我们配置的电脑清单回来后,按程序是要财务部认可后进入采购程序。然而财务只能对数目进行核定,对电脑是外行。中午在餐厅吃饭时财务总监无意提到最好货比三家,照着单子再去询几家的价。正好,我的兄弟在东华做电脑批发,我说把单子给我一份,我找一家问问。最后的结果是,我询的那家最低,总经理询的那家最高,财务部询的那家居中。但是,最后李总定了最高的那家,据说是自己一个人亲自去谈的——总金额6万余元。
    一天后我的兄弟说我们李总去了,说他乱报价,实在要做可以,但要压20%的保证金一年后付,我的兄弟当然不会干。
    我知道他在刁难,我还知道他不知道那人是我的兄弟。
    
    
    (七)
    
    三儿就这样闯进了我的生活。姑爷说只有等空了的时候才把它送回老家,这些天就先放在这里,白天关在屋里,晚上再放出来。
    我就和三儿住在了一起,每天喂它吃饭和喝水。
    三儿也会在吃饱喝足后撒娇的趴在你脚下,用一双蓝色清亮的眼睛温柔的看着你,然后你看你的电视,它睡它的觉,然后在每个早晨七点半的时候用两只前腿搭在被子上叫你起床。
    
    (八)
    
    李总的做法明显惹恼了财务部,进而反映到办公室,主任在听完叙述后,带着一贯的笑容和极大的满足感进了董事长办公室——她是见不得人犯错误的,犹如我小学时候的班干部。
    后来据说董事长把财务总监也喊去了,财务总监说价格最低的是我找到那家,而且对方承诺了售后和局域网的建设。据说董事长半天没说话,最后说了一句:临阵换将,兵家大忌,此事不准提了。
    主任充血的面部表情一下黯然下来,心中拟好的腹稿变成了问号。
    
    (九)
    
    一天黄昏的时候,餐厅买菜的大爷把三儿牵着出去了,说是出去遛一遛,好半天没回来。晚些的时候回来了,兴奋地说你们不晓得我把狗牵到活水公园就被人家围到了说是这是个纯种狗要管三万元还怀疑老子是偷的我说是老板的狗他们还是围到看了半天。
    我忍不住笑了。大爷还是想不通:狗日一条狗就值三万元,老子干三年就值一条狗。我在老家去年喂的黑狗咬了人,老子毛了喊人把它打了,煮了一锅……
    我始终没有说话,我家是不养狗的,不管是在乡下时看家然后吃肉的,还是进城后抱着宠着的,小时候是因为母亲不喜欢,现在是因为家里有孩子。然而在这里,它是一条纯种的三万元的哈士奇,是老板养的,而且,到了晚上我除了它以外,说话的只有电视机和两只儿女成群的老鼠夫妻。
    它是刚离开母亲三个月的三儿,而我,是离开妻儿老小在外漂着打工仔。我们都是孤独的,所以,我们成了彼此的目光。
    
    (十)
    
    到了开糖酒会的日子,我们定制的西服、领带、电脑、专题片以及招商资料陆陆续续回来了。我的任务是招聘10名礼仪人员负责糖酒会期间的接待。于是我在“前程无忧”上发了启示,紧接着就来了众多的各大高校的美女来应聘。 美女看多了,突然来个长的抽象一点的还记忆深刻一些。我和同事彭决定,对于感觉好的就打个勾,最后两个人都看好的自然就确定了。
    说实话,你问评判的标准是什么?连我都不太清楚。反正最后我经过初选后通知人再来时,我就问能不能喝酒会不会唱歌有没有经过专门的礼仪培训等等自己都不清楚目的的问题,我感觉自己有些没劲。
    历史一次又一次的证明,糖酒会只有在成都开才会成功!因为成都的接待能力;因为成都历史悠久有文化底蕴;因为成都有杜甫草堂、武侯祠、都江堰;因为好酒出四川;还因为,开会的时候成都春暖花开,尤其是油菜花——开满了整个川西坝子。
    (十一)
    
    各地的经销商陆续到了成都,我们的经销商被安排到了酒店。我的任务就是在新会展中心的特装展位上负责接待和介绍公司及产品情况,用普通话。在外漂亮多年,我的普通话、天津话、株洲话流利的我自己都有些吃惊,反倒是我的“母语”——四川话说的最不地道,总夹着南腔北调。
    每年的糖酒会,预展才是真正看产品谈生意,等到开幕那天,一干领导宣布XXX届春节糖酒交易会开幕后,到了下午基本上就撤展了。
    会展中心每天五点清场,完了我们就到酒店陪经销商吃饭喝酒,再完了就去“金碧辉煌”K歌,用夹着自贡、甘孜、阿坝口音的普通话唱难忘今宵小白杨再也不能这样活……
    四川人真是有才,“活”和“喝”居然同音,再也不能这样活,是的,再也不能这样喝了,人受不了。
    每天把酒喝完把嗓子唱哑了才回家。回去的时候尽管很轻很轻,但是开门的时候三儿总是爬起来跟在我后面屁颠皮颠的看我洗脸刷牙。有人说幸福就是夜归时守候的灯,我要说,幸福就是你一个人半醉半醒的回家时等你开门的那条狗。三儿不语,但它看你的眼神绝对是真诚的。
    
    (十二)
    
    糖酒会结束了,休息了几天,给业务人员就是所谓的片区经理开完会喊了有没有信心后,就让他们到财务借差旅费下片区了。
    李总开会时说监察部很重要担子很重大家要按制度办,完了不忘阴阳怪气的补充一句:青衣是老董的人,所以大家要尊重他。我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这样说就是孤立我,让我得不到真实的市场信息,让我知趣的退却。
    我不是个较真的人,很多年前听一首叫“第二名也无所谓”的歌听傻了,所以我一般不愿去争功表过的。但是别人已经打到家门口,不还手就显得懦弱了。
    机会总是有的,就看你能否抓住——不知道那位哲人说过。李总贪婪的手还是被我抓住。
    签了经销商,紧接着就是打款进货,然后促销礼品就配着产品一起发出去。于是李总安排他的嫡系去市场采购听装的X饮料,大批量的。报销的时候财务要求对大金额采购进行市调,于是我去了华丰市场,不问不知道,市场价比我们的采购价一件足足低了4元,我们一次采购500件,也就是说一次就高了2000元。为了验证我的判断,我当着财务总监的面给他们提货的那家经销商打来电话,用我外地的手机号,结果是,对我我这样一个外地的陌生的人的报价,也比他们的采购价低了2.5元。于是,我打印了一份监察报告上报了李总,同时报了一份到董事长办公室。结果是,李总不但不处理,反倒说市场价是随时变的,贵些只是责任心问题等等。紧接着采购的工装也被人爆料说厂家只收了650元一套,李总报的是840元。原本贵些只要是发放当然没人有话,结果李总说成本高公司出一半自己出一半,公司一下炸开了锅。
    董事长坐不住了,亲自到了总经理办,两人关门谈了半天。管内勤的美女惦着脚去听,说是老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开门的时候,董事长依旧玉树临风的走了,我们看见李总满脸通红的语无伦次的最后一次指挥秘书给他收拾个人物品。
    忘了说,之前的一个星期,他早上上班的时候把我叫去,小声说:兄弟,我的画,就是那张老虎无缘无故的掉到地上,不详!不详!
    他属虎,来的时候带了一副“猛虎下山图”,我仔细看过,画功很一般。
    
    (十三)
    
    李总就这样带着他的“猛虎下山图”离开了公司,走的时候,无人握别。
    家不可一日无主。李总走了,张副总就顺理成章成了张总。我也因坚持原侧秉公处理了另一起业务人员欺诈公司费用的事情从监察部经理助理升成市场部经理。
    我对于职务是不看重的,多年前读过一句:高职不如高薪,高薪不如高兴,深有体会。
    忙完了,姑爷也准备把三儿送回乡下的老家,毕竟是办公区,养条狗始终不算个事。
    清早的时候我给三儿准备了一根大号的火腿肠,看着它静静的吃完,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包红腿肠的红塑料。姑爷打电话让把三儿牵到了地下车库,三儿估计也是知道要走了,眼泪汪汪的,不停的用舌头添我的手,呜呜的叫着。说只有人是感情动物,但是我是亲眼看过牛和狗掉眼泪的。
    三儿,就在那个忧郁的阴阴的早晨,坐着LS400离开了我,我发现我居然流了一滴泪,滴在了十八楼靠窗的那盆红山茶的叶子上。
    
    (十四)
    
    打工的人都不希望身边有老板的家里人,意识到这个问题是一次与一朋友吃饭时他说的,他说妈哟司机是老板的侄儿保管是老板的姐简直太郁闷了。尽管他也知道司机和保管不会去打小报告告黑状,但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新上任的张总也有。我想他的不舒服来源于两点,一他以为我是老板的人,二、他是亲眼看到我是如何抓住李总的把柄导致老板炒了他的。
    炒了李总他坐正了,但他不会感激我。我每天除了接N个打着CCTV、SCTV旗号的广告公司的电话外,就是接待那些不预约突然上门的操浙江话、河南话、广东话以及椒盐普通话的做促销伞、促销服、开瓶器、酒杯、易拉宝、X展架的意气风发的帅哥靓女,他们口若悬河的口才让我安心做个听众。忘了说了,我从95年就一直做销售,受了太多的委屈就一定要给这些年轻人以希望,我是不会打击他们的——尽管我知道我不会接受他们的产品。
    下雨的日子很闲,因为没人打扰,我可以认真的看我工商企业管理的教材以及学习酒水的销售知识。还可以用我的紫砂杯沏上一杯蒙山黄芽站在窗边,看雨中的车来车往、灯红灯绿。
    所有的销售、市场费用数据我是看不到的,按说市场部经理是不应该不清楚费用的,但我确实不清楚,这得益于我是老板的人。
    
    (十五)
    
    太阳每天照样升起,只不过我们有时晴有时雨。尽管就住在公司,我仍然每天精确的7:30起床,洗脸、刷牙、洗头,然后下楼买早点,然后上楼打卡、吃早餐、泡茶、上班。日复一日,每天几乎在同样的路线上见到同样的人,只不过季节变了,他们会随着法国梧桐树叶的颜色变化改变衣服的厚薄。
    这就是我的生活?这就是我的生活!
    
    (十六)
    
    我终于疲了这样的死水微澜。
    在一个打算回成都上班的日子的中午,儿子上学去了。夫人上班时说不要睡着了,早点去把你的事情办了早点回成都。我就这样站在了雨城的大街上,我就这样在刚下公交车的时候经历了地动山摇,经历的5.12这场人间悲剧。在强烈地震之后的半个小时内,所有的通讯工具成了摆设,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不知道父母在哪里?不知道儿子在哪里?不知道老婆怎么样?街上乱成一片,所有的人都想尽快的见到家人……
    原谅我,我不太愿意去回忆那些日子。
    只是老婆说:算了,回来吧,要死,我们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我就这样离开了成都的生活,原本也是鸡肋——食之无味。我倒不觉得可惜吧,有些时候,你在那个看似肥沃却不适合生长的土地上坚强的要想长出根来,又是何其的不容易。
    
    (十七)
    
    09年元月的时候,我一位乡下的兄弟结婚。正好要路过姑爷乡下的家,我买了些水果去看老人,也想去看看三儿——只是我不能说出来。
    跟老人闲聊了几句后,我打算去上厕所。我进去的时候听到了猪圈里奇怪的声音——一只狗,绝对是狗,它用两只前腿搭在猪圈边上,一双蓝色清亮的眼睛。我大脑一片空白。我看着它,它看着我,三儿,我的三儿,它已经长成了大狗,我能认出来是因为它的眼睛。
    我眼睛一下进了灰尘吧,反正生疼。三儿,浑身肮脏,身上带着浓郁的猪圈的味道,那些准备脱落的毛一团一团的带着油腻。这就是当年在活水公园被围观的三儿吗?这就是当年锦衣玉食的三儿?我不敢相信,真的。我毫无鄙视的摸着三儿的头,它一声不吭,当年的顽皮变成了沉默。这样的结局,是我没想到的,也是我不愿想到的……
    我问为什么把三儿关到猪圈里,他们说因为它要咬别人家的鸡,一只鸡几十块钱,老赔就赔不起了。
    我忘了,三儿是纯种的西伯利亚雪橇犬,是有血性的。乡下人家养狗,总是让狗自己寻吃的,绝对不会去买狗粮或是给它大块的牛肉,三儿去咬鸡,好像也是意料中的事吧。
    
    (十八)
    
    我从成都回到了雨城,回到了家人身边,谋了一份与文字相关的事情来做,我回家了。三儿却从成都到了乡下,成了一条邻居厌烦的关在猪圈里的狗。他的原主人一定不会想到这样的结局,三儿也没想到这样的结局——如果它也会想的话。
    人生总有无常。我想,不是因为地震,我也许会在成都继续着程序的日子,每天继续接着CCTV、SCTV的电话,吃着正通顺战旗的包子,晚上会到文殊坊抑或活水公园散散步。不是因为主人的升职,三儿也许会成为一条坐在奥迪里路过我面前也不会正眼看我的狗。
    成都,不是我想把你忘记。而是,你忘记了我,和一条叫三儿的纯种的西伯利亚雪橇犬。
    日子还要继续,生活也还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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