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之久（四）

老城区里的夹竹桃和桂花一起盛开的时候，雨季就到了。
彼时的顾樱七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街坊们处处提防的坏少年，他从柳婶的小卖部门口经过，第一次主动掏钱买了摆在柜台上的桂花糕。要在以前，他肯定是趁柳婶不注意，拿起桂花糕塞进嘴巴里，撒腿便跑的。
然而，退休军人郑爷爷看到樱七后，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大叫他的名字。
满是桂花香的巷子里，樱七在一株巨大的夹竹桃树下双腿并拢，直挺挺地站定，等待着首长的下一步指示。
“听说你小子在厂子里做得不错哦，继续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争取扩大战果！”
说话间，精神矍铄的郑爷爷伸腿踢了踢顾樱七的右脚尖，他的这个“稍息”做得不标准。
看样子，郑北城没跟他老爸说实话，他要是告诉老爷子顾樱七根本就是在找碴被开除，恐怕郑爷爷那套练了几十年的军体拳早就在顾樱七的身上开练了吧。顾樱七曾亲眼看见年过花甲的他，把两个偷电瓶的小贼打得抱头鼠窜。
看着郑久久，顾樱七给郑爷爷使了一个眼色：“首长，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等不由分说地将郑爷爷拉到巷子的拐角后，顾樱七鼓足勇气说出了心中压抑很久的那句话。
他说：“首长，能不能让您儿子找个理由把我开了啊？韩冬可以留在那里，他倒是挺喜欢那份工作的。”
“怎么，你不喜欢？”
顾樱七的眉头皱成一团：“倒不是喜欢不喜欢，只是……”
仿佛看出了樱七的为难，行事果断的郑爷爷索性打断他的话：“两个选择，要么去当兵，要么留在北城的公司。”
到底还是被将了一军，樱七无奈地耸了耸肩，逃也似的向着自家的方向跑去。但令他意外的是，在经过郑久久身旁时，郑久久居然破天荒地叫了他的名字。
“樱七！”
顾樱七触电般地定在原地，回身看着郑久久。在她的身后，一棵粉红色的夹竹桃开得正好，阳光自远处高楼的夹缝中投射下来，给她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香槟色的光环。
顾樱七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叫我？”
郑久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还是郑久久第一次对樱七笑，所以顾樱七多多少少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确定那并非以往的冷笑后，才犹豫着上前一步，眼神游移到郑久久侧面的红色消防栓上。
“以往是我不对，跟你道歉。”
郑久久接下来的这句话，让顾樱七有种中了武林高手“七伤拳”的感觉，要不然怎么会在视觉和听觉上都出问题了呢？
“你……”
顾樱七的不解尚未说出口，对面的女孩已经大步流星地向着背后的郑爷爷走去，除了怔怔站在原地的顾樱七，空气中只留下郑爷爷的那句“你好好想想，不当兵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