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岩独白》
发表时间:2025-12-02用户:傲雪寒梅 · 李夫人阅读:12
世间最深沉的红,总是由最咸涩的蓝来哺育。当一首歌反复沉入海底,那些关于火焰的词语,便成了礁骨中永不冷却的脉动。
——题记
这颜色,原不是本来的颜色。最初只是一片素白,像未经书写的绢帛,或是婴孩第一声啼哭前的寂静。光,成日成夜地从头顶那片动荡的镜面筛下来,碎成万千枚晃动的金币,贴在嶙峋的骨骼上。那光是暖的,却照不透内里逐年沉积的凉。盐分与钙质,那些看不见的时光的尘埃,一年复一年,一层又一层,将柔软的躯体包裹,筑成这坚硬的、多孔的城。
有歌声传来。不是水波的喁喁私语,也非鱼群穿梭的簌簌声。那是人的歌,带着陆地上风的温度与炊烟的形状。那歌声说,一树红花照碧海,一团火焰出水来。声音穿过水的介质,变得圆润而恍惚,像隔着一整个世界的梦境。火焰?那该是多么灼热而跃动的事物。这里只有永恒缓慢的冷与静。那歌声里描述的炽烈,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属于另一个星球的传说。
然而,当那旋律的波纹一次次抚过嶙峋的枝桠,某种奇异的变化在发生。坚硬的骨骼深处,那早已习惯了黑暗与承重的核心,竟微微地、错觉般地,生出一丝暖意。仿佛那被反复咏唱的“火焰”,真的借由声波的渗透,在冰冷的石灰质内部,点燃了一盏无法被肉眼看见的灯。它不发光,只发热,一种隐秘的、仅供自己知晓的慰藉。
于是,当暗流如命运般不可抗拒地涌来,带着摧毁与重塑的暴力,这丛生的骨骼便不再仅仅是沉默地承受。它以歌谣的韵律呼吸,在压力的间隙,让那内里微不足道的暖意循环。它开始懂得,最美的东西,或许从不是轻松获得的。需要最深的黑暗来孕育,需要最沉的压力来塑形,需要最咸涩的孤独来沁润。那歌声所赞美的红,并非涂抹于表面的胭脂,而是千百次吞吐浪潮后,沁入骨髓的、生命的原色。
它仍静默着。看光与暗在水面交替,听那遥远的颂歌起起落落。只是如今,当一缕天光恰好以某个角度射入幽蓝,照在这副珊瑚的骸骨上,那蜿蜒曲折的线条,竟也仿佛有了脉搏的颤动。它依旧不言不语,却用整个存在的姿态,应和着那水面之上的旋律。一团凝固的、不会熄灭的火焰,静静燃在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