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英（五）

　　一个月后。
　　小五的病，经过南边山里老中医的医治，已经完全好了。程家和黄洼的教书先生商量好，把小五抱养给黄家。两岁多的小五被大哥苍虎子驮在肩膀上，送到了黄家。小五并不知道自己被抱养给了别人家，一路上坐在大哥的肩上，看着漫山遍野的野花和绿油油的庄稼，开心得很。
　　“小五，哥带你到黄伯伯家玩。黄伯伯如果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就说你叫葡儿，别说你叫小五，小五是你的排行，不是名字。”快到黄洼村的时候，苍虎子把小五放在了地上，给她拉了一下衣襟，握住她的小手，轻声说。
　　“哥，我知道了。”才两岁多的小五，很乖巧地答应着。因为，大哥带着她出门的时候，对她说大哥带他去黄伯伯家玩，黄伯伯家里有很多好吃的。
　　小五拉着大哥的手，欢快地跳跃着，跑着。当他俩走到黄洼村口时，看见了黄先生正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迎接他们。
　　黄先生瘦高个子，长得眉清目秀的，戴了一副眼镜，显得很斯文。
　　苍虎子把小五抱了起来，笑着对黄先生说：“这就是我家小五。”
　　“好，好。”黄先生从苍虎子怀里接过小五，把小五抱在了怀里，看着小五圆圆的脸和明亮的大眼睛，笑着问，“你叫啥名字？”
　　“黄伯伯，我叫葡儿，哥哥姐姐他们都喊我小五。”小五见黄伯伯很和蔼，就不再害怕。
　　“小五，黄伯伯给你再取个名字你喜欢不？”
　　“啥名字？”
　　“春华，黄春华。你看，春天的花多漂亮，你就像春天的花朵那样可爱。”黄先生抱着小五和苍虎子往他家走去。
　　“喜欢，我喜欢春华。”
　　“那你以后就是黄春华了。”黄先生说着，对着苍虎子笑了笑，“程先生，自从你和我说过让小五来我家，你不知道，内人和我都很高兴。这个名字，是我这些气息想出来的，你看怎样？”
　　“很好，以后就叫这个名字吧。”苍虎子笑着说，但眼睛却有些湿润了。从今开始，小五就是黄家的闺女，他以后在家里再也难以见到这个小妹妹了。
　　两岁多的小五，还不懂这些。她被黄先生抱着，一直看着大哥笑。进了黄家大院，苍虎子让黄先生把小五放了下来。他又抱了抱小五，到屋子里坐了片刻，就告辞了。
　　苍虎子离开黄家时，小五正被黄夫人带到厨房去取炸糖糕了。当黄夫人带着小五出来时，却不见了苍虎子，小五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乖，你大哥回家给你去取新衣服，一会儿就回来了。”黄先生和黄夫人都在哄小五。
　　“真的？”小五停住了哭泣，眼巴巴地看着黄家二门楼处的影壁。
　　“你带着她到外边转转，她见到别的孩子，玩在一起就不会闹了。”黄夫人对黄先生说。
　　黄先生带着小五出了家门，到学堂去了。
　　黄洼的学堂就在黄先生家隔壁。
　　原本这是两座宅院，是黄先生二妈和小妈住的地方。后来，小妈死了，二妈改嫁，这两座宅院也就闲置了起来。
　　黄先生的母亲本来不受黄先生父亲的爱见，但是那俩老婆不在了，他也觉得一个人没意思，就又开始回心转意，回到了黄先生娘儿俩这里。黄先生的父母住在內宅正屋里，黄先生和黄夫人住在上厢房。
　　黄先生的父亲虽说娶了三个老婆，但却是个很传统的家教极严的人。黄夫人刚嫁到黄家时，因走到大门口看货郎卖东西，就曾经被公比爹用棍棒打过。所以，这次小五抱养过来，她也不敢出门去接。
　　黄夫人出身很可怜，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母亲，后来她父亲又给她找了个后妈。后妈来了以后，又生了两个孩子，对黄夫人就不怎么管教了。
　　黄夫人长到七、八岁时，不知怎的，她父亲忽然发现她的脚没缠，就在家里发了脾气，硬逼着黄夫人的后妈给她缠脚。黄夫人的后妈答应着，却不忍心。但是，不缠脚又不行。
　　俗话说“脚大脸丑”，闺女的脚大，是不好找到婆家的。后妈也怕落人口炳，于是，就狠起心来给黄夫人缠脚。
　　缠脚是很痛苦的。很多父母为了让孩子少受罪，都是在孩子四、五岁趁孩子骨头还没长起来时缠的。因为孩子长大了，脚骨头再想缠小，就得想办法把脚趾头弄断。这样的罪，父母是忍受不了的。黄夫人的脚，就属于已经长开了不好再缩回去的情况。
　　 怎么办呢？她后妈打听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在缠脚时，把碎碗片和蒺藜放在裹脚布里，在女孩子走路时先把脚上的肉刺破、溃脓。然后再逼着女孩子戴着有碎碗片和蒺藜的裹脚布走路，把长长的脚趾头弄断。
　　这个方法很残忍，但是程夫人在后妈和父亲的逼迫下，不得不做。最后，她满脚都是血淋淋的，走不动路，但又不得不扶着墙，一步一晃地走。